二、谈判桌上,利字当头不动心(第2/11页)

古平原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热衷的样子,“既然这样,我谢谢王大掌柜了。就像您说的,人活一世,所为的无非就是醇酒妇人,您是真正活明白了的人,别看我读过几天书,也自愧不如。”

他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心中却有另外一种异样的兴奋。经过丁二朝奉与金虎的死,古平原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心狠手辣的王天贵心存幻想无异于与虎谋皮,救常四老爹以至于救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把王天贵彻底打垮,让他永远也翻不了身。

可要做到这一点,决不能贸然行事,否则丁二朝奉就是前车之鉴。古平原心中隐隐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是这个计划还缺了最关键的一环,而眼下王天贵给自己派的这份差事极有可能把这一环补上。

“古大少。”马车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唤,打断了古平原的思绪,他向身侧的一辆马车看去,如意正掀开车厢帘儿,满面含笑问道:“这一趟,要多久才能到得了西安?”

“古大少”这个称呼在古平原听来真是刺耳得很,要说此行还有什么让他烦心的,那就是如意也跟了来,而且还把常玉儿作为唯一的贴身丫鬟带在身边。他与车厢里的常玉儿匆匆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答了一句:“这是千里之遥,虽然是轻车简从,大概也要走上七八天,若是赶路也许五天便能到。”

“为什么要赶路?多煞风景,慢着些走才有意思!”如意的话是对着跨辕的那个伙计说的,想不到她话音刚落,那伙计竟然一鞭子甩在马臀上,不仅不慢反倒加快了速度。

“你!”如意没想到他竟敢不听自己的,还反过来作对。

“王大掌柜临行时吩咐,平遥与祁县都比我们离着西安近,所以要快马加鞭,四姨太若不信,请下车回城去问。”那伙计头也没回,声音更是生硬。

如意气得脸都白了,想一想毕竟不敢坏了王天贵的正经事,只得气呼呼一甩帘子,坐回车中去了。

古平原好奇地看了看这伙计,二人相识便是在昨日的满一楼上,王天贵叫过这个名叫“王炽”的伙计介绍给古平原,古平原见他身量不高,模样黑瘦,劲气内敛,是个利索的小伙子,初看上去很有好感,但既是指派他与自己一同前往西安,必定是王天贵的亲信,所以不敢深交,而这王炽也对自己带搭不理。今日一看,他竟把王天贵的宠妾如意都不放在眼里,不知是个什么来路?就连如意,古平原也摸不准她是真要游山玩水,还是另有所图,古平原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一趟出门可千千万万要小心在意。

幸好一路上无事,随着路上黄土渐多,地势也崎岖难行起来,好在八百里秦川上有一条官道,车马能靠着这条路走,终于在第五天深夜来到了自古以来便是通州大邑的西安城脚下。西安城墙的高大雄伟不亚于北京和南京,城楼上刁斗森严,灯光晃动下,看去宛如一座横亘高山。

车马在城门外停住,如意由常玉儿搀扶着下了车,回过头就斥责王炽:“黄昏时路过那镇子也不歇店,非要赶路,这下好了,被困在城门外,倒是满意了?”

王炽左手牵着缰绳,面无表情地往路边一指,“这座城我来过好几次了,那边有个客栈,可以投宿打尖。”

如意往他指的方向看看,果然有一间小店,院内几座矮房,门口也没修路,想必是下半晌刚下过一场雨,门前泥泞不堪,两旁的灯笼也浇灭了一个。

“这哪里是客栈,分明是大车店,我不住!”如意发了脾气。这一路上晓行夜宿疲于奔命,与她此前想的轻车缓行沿途观景简直是天差地别,而王炽更是连言语恭敬都谈不上,食宿上全无半点照顾,粗茶淡饭吃得如意苦不堪言,早就气得咬牙切齿,只是碍着王天贵的命令这才不敢发作,现在到了地头上,总算是没有误了时辰,如意可要算一算账了。她扬着头一脸找茬的模样,分明是要给王炽一个硬头钉子碰碰。

常玉儿没法劝,王炽则连眼皮都没撩一下,看样子是压根就不想搭理,事情成了僵局,古平原只好出来转圜道:“王兄,这附近还有没有好一点的客栈?”

“号上的规矩,出外行商不得奢靡浪费。住好一点的客栈就要多花银子,这银子是公账上的,回去要报账,不能胡乱花用。”王炽一口就顶回去,古平原也只得苦笑,一路上他早看出王炽是个克己奉公的人,只是奇怪王天贵那样的掌柜居然能用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也居然能在泰裕丰里待下来。

“什么公账私账,泰裕丰都是我家的,用几两银子算什么?”如意反唇相讥。

“不行!”王炽只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直把如意气了个昏头涨脑。

“古大少,这次出门你是头儿,就看着他这么撒野?”如意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丫头,不愿与王炽正面交锋失了身份,话锋一转带到了古平原身上。

古平原微微一笑,“这是小事,莫要搅了四姨太的游兴。左右一夜而已,明天日头一起咱们就进城,泰裕丰的分号自然宽敞明亮,包四姨太满意。”

说着走近如意面前,微微拱手,口气温和地说:“还请四姨太看我的薄面,委屈一夜。”

“好吧。”古平原这样致意,如意听了很是高兴,也就不计较许多了,柔声道:“就给古大少这个面子,不和这块屎坑石头一般见识。”说着转过头对常玉儿说:“愣在那里做什么,铺床去,再打两桶干净水来,我要抹抹。”

常玉儿在她面前一贯吩咐什么做什么,从不争辩,此时不声不响去了,倒是古平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如意见王炽拉着车马往后院马号去了,向前凑了两步,轻声说:“心疼了吧,那水桶可不轻,会不会伤了你的心上人儿?”

“四姨太真会开玩笑。”

“是吗,不承认也罢。玉儿不过是个丫头罢了,赶明儿回太谷,我让老爷寻个鳏夫把她嫁出去,免得古大少的那双眼睛瓜田李下,让人看了误会。”

“四姨太这玩笑越开越大了,她是贵府雇的下人,并非是签了卖身契的家奴,怎么能随意婚配。”

“瞧瞧,露馅了不是,你要是不在乎她,又何必驳我的这句话。”如意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把古平原立时说得哑口无言,自己确实在乎常玉儿,但却与如意想的不同,只是这也无需去和她争辩。正转着这念头,忽听夜色中马蹄声响,敢情是后面又来了几匹健马,还有一辆双拉马车,这车装饰得异常华美,车厢镂刻浮雕,车窗上嵌七彩琉璃,就连马缰绳的护手都是用豹皮所制而非寻常的牛皮,拉车的枣红马也是神骏,四蹄踏雪,昂首长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