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仙也办不成的事,古平原办成了(第2/8页)

“你这个计策,成功的希望不到一成,不成功就是玉石俱焚。”乔致庸看着他说。

古平原点头承认。

“你要做,我不拦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乔致庸的声音忽然无比郑重,古平原忍不住费力地抬头看着他。

“这条命要卖个好价钱!”

古平原这一条计策,需要找很多人来配合,其中之一就是运粮草的马队。乔致庸倒是知道,西安有名的澄江马帮眼下陷入困境,诱之以利不愁他们不动心。故此他们去找马帮的徐东家,听说他到了大慈恩寺,又一路寻了来,就遇上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徐东家这一惨死,事情反倒出乎意料地好办了,他脾气好人缘甚也好,手面又大方,虽然不管事,可是很得马帮中人的爱戴,如今间接死在僧格林沁手里,把马帮几大头领气得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古平原到灵堂拜祭徐东家,然后邀上几位头领,关起门来细细一商量,这些都是半个江湖人,最讲义气,得到的回答是异口同声:“别说又能赚钱又能出气,只要能出这口恶气,咱们就干了。”

回到客栈,乔致庸用心算了算,“光是澄江马帮还不足以供应这一支大军的粮草,还得另找人。”

“我已经找好了。”古平原胸有成竹,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外传来一阵阵的驼铃声。他一笑,“恐怕人已经到了。”

等走出去看时,一大帮驼队正在门外,领头那人一看见古平原便大笑着迎了过来,“古掌柜,你一向可好?”

“好,孙领房你也好?”这被召唤而来的自然是孙二领房,如今他独当一面,已然是个大驼队的领房了。

“好得很,不要说你领着我们大赚了一笔,就是这走过黑水沼的名气,就让我们生意好得不得了。”

“这一次的生意可不见得比黑水沼好走。”

“没相干。”孙领房冲着驼队方向一挥手,“伙计们都说了,只要是跟着古掌柜,就是阎罗殿咱们也敢闯。”

乔致庸在旁看着,不觉钦佩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一群天不收地不管的驼伕头子一向是货卖识家,古平原必定是付出了莫大的勇气和艰苦卓绝的牺牲才能令他们如此折服。

古平原即时分派,令马帮的杜头领和驼队的孙领房各领队伍出城,至于干什么去,只有不多的几个人心中有数。

接下来古平原打算在柜上支两千两银子,王炽可不干了,好说歹说都不行。古平原知道他在这件事情上和自己想不到一块儿去,眼下没到木已成舟之时,还不能告诉他实情,于是只好向乔致庸借了一千两。乔家的银子虽然都在茶路上,但是这点钱还是随要随有。

随后古平原一张笺请来一个人,这个人一到了客栈,伙计连同掌柜都诧异,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飞笺请他,更别说是泰裕丰的掌柜这样的身份。

被请的人也糊里糊涂,不明所以,等到一进了古平原住的客房,这人先就腿一软,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望着眼前。

眼前是一堆小山一样的元宝,二十两一个的足纹京锭,一共一百个,层层码在桌上,闪着釉面青光,活脱脱勾人的眼睛。

“杨四,这一次我挑你发财。”古平原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绝后吗,这些银子够你捐个官儿做,还能为先祖请封,也算你尽了一份孝心。”

杨四听了这话,肚皮里点灯——心里都是亮的。也不起身直接跪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您说吧,要我命都行。”

古平原把他扶起来,“只要你陪我到这黄土高原上走一趟,这银子就归你。”

邓铁翼接连几天都在营中巡检,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来看古平原。

古平原正要去找他,见他来了,把他请到客栈后院的一处葡萄架下,借着荫凉二人对谈,没说几句,古平原忽然问他。

“大哥的胆子大不大?”

“大,当兵的刀口上舔血,胆子不大还成!”

“那和我比呢,大哥和我的胆子哪个大?”

“嗨,兄弟,你是生意人,我是武将,这能比嘛。”

“能比!比方说有件事,我想和大哥一起去做,可是担心大哥胆子不够大,不敢与我同去。”

“嘿。”邓铁翼笑了,“且不说你敢的事儿就没有我不敢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们是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呗,兄弟你说吧,让大哥我陪你干什么?”

古平原心里暗道一声惭愧,骗这老实人实在于心不安,但舍此无他路,于是敲钉转脸加了一句,“那,大哥我可说了,你要是此刻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你快说吧,可急死我了。我要是做那丢人事,从此邓字倒着写!”

古平原抱歉地一笑,他可一点都没瞒着,竹筒倒豆子——全抖出来了。

邓铁翼听完,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了,目瞪口呆望着古平原。

“兄弟,你这是开玩笑吧。”

“这么多人的性命,怎么能开玩笑。”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那条命呢!”

古平原笑得三分苦涩七分洒脱,“我也不知道老天爷怎么想的,自从我做生意以来,总能遇到这种要命的生意,每次倒也能躲,但是躲了就一辈子良心不安。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做生意就是要讲良心,讲良心才能做成大生意。也许老天爷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来让我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舒了一口气,又道:“就像这一次,我也可以不理这件事,躲回山西去,可是这么多人眼看要死了,我若是能救而不救,这辈子难道还能心安理得地去做生意吗,还能赚了人家的钱,然后拍拍胸脯说声问心无愧吗?”

“啧啧。”邓铁翼也觉得他说得在理儿上,可是一想到此时的凶险,“这可是玩命儿啊,不过兄弟,我方才说了就算,这件事我答应你了。”

古平原一向不愿勉强别人,强扭的瓜不甜,眼看晓之以理已见成效,接下来便动之以情。

“大哥,你这些年攒了多少银子?”

“我不吃空,全靠那点饷银和赏钱,大概有一千多两吧。”

“太少了。”古平原毫不客气地说,“起屋卖田倒是够了,可是想让老太太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一大群丫鬟仆妇伺候着,好几个儿媳孝敬着,儿孙绕膝,走到哪儿都做首席,只怕是远远不够。”

“那是自然,要想像兄弟你说的那样,除非有几万两银子在手里。”

“这一次,大哥和我搭伙做这一笔生意,事成后可以分两万两银子的红。”

“多少?”邓铁翼一口酒险些呛在嗓子里。

“两万,只多不少。”

邓铁翼脑子里登时就浮现出古平原方才描绘出的那一幅画面,他把酒咽下去,“想不到我们邓家还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