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香水(第3/3页)

“布里特-玛丽——”阿尔夫小声说,但她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

“肯特对孩子们说,我编不出故事,是因为我没有一点儿想象力,这不对。错了。我的想象力可丰富了。我很擅长假装。”阿尔夫摸着脑袋,猛眨了好一阵眼睛。布里特-玛丽呵护着膝上的衬衫,仿佛它是将要入睡的婴儿。“如果去别的地方见他,我总会带上一件洗干净的衬衫。因为我不用香水。”

她的声音渐不可闻。“大卫和佩妮拉从不来吃圣诞晚餐。他们说他们很忙。我能理解,他们忙了好多年。肯特打电话来说他要在办公室再待几小时。就几小时,他要和德国人再开个电话会议,即使现在德国也是圣诞节。但他没有回家。我试着打给他。他没接。我发了条信息。最后电话终于响了,但不是肯特。”

她的下唇颤抖起来。“我不用香水,但她用。所以我总是确保他有一件干净衬衫。这是我全部的要求,希望他回家时能直接把衬衫放进洗衣机里。这要求过分吗?”

“布里特-玛丽,别……”

她哽咽地说着,转着她的婚戒:“是心脏病发作。她打电话来告诉我的,阿尔夫。她打给我。因为她受不了,受不了。她说她不能坐在医院里,知道肯特有可能死而我毫不知情。她只是受不了……”

她交叠双手,闭上眼睛,用微颤的声音说:“事实上,我的想象力很丰富。特别丰富。肯特总说他要跟德国人吃饭,或者飞机因为下雪延误了,或者他要顺路去办公室一趟。而我假装我相信了。我装得太好,连自己都相信了。”

她从长椅上起身,转身,小心翼翼将衬衫挂在长椅的边沿,就仿佛到如今,她还无法舍弃她对平整熨烫过的东西的感情。

“我很擅长假装。”她小声说。

“我知道。”阿尔夫小声说。

他们将衬衫留在长椅上,回家去了。

雪停了。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妈妈来门口接他们。她抱住爱莎,也想拥抱布里特-玛丽,却被推开。动作不激烈,但很坚决。

“我不恨她,乌尔莉卡。”她说。

“我知道。”妈妈慢慢点头道。

“我不恨她,不恨那条狗,也不恨她的车。”

妈妈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布里特-玛丽闭上眼睛。

“我什么都不恨,乌尔莉卡。我真的不恨。我只想你听我说话。这要求过分吗?我只是不想你把车停在我的车位。事实上我不想你跑来占据我的位置。”她转着她的婚戒。

妈妈领着她上楼,一只手坚定而温柔地环绕着她的印花外套。阿尔夫没来公寓,但圣诞老人来了。生病男孩的眼睛亮了,就和有人在跟他聊冰激凌、烟火、爬树和踩水坑时一样。

莫德在桌边多摆出一套备用餐具,端出更多的奶油烤菜。莱纳特又倒了一些咖啡。乔治在洗碗。互相赠送完礼物,男孩和黑裙女人坐在地板上,看着电视里的《灰姑娘》。

布里特-玛丽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爱莎的身旁。她们凝视着对方,没有说话,但这大概就是她们的暂时和解。所以,当爱莎妈妈叫爱莎不许再吃巧克力圣诞老人,不然她会胃痛的时候,爱莎还是没停下,而布里特-玛丽也没有说话。

《灰姑娘》里的邪恶继母出场时,布里特-玛丽悄悄站起身,拉直裙子上的一道皱褶,走去玄关,开始哭泣,爱莎跟着她。

然后她们一起坐在箱子上,吃着巧克力圣诞老人。

因为,吃着巧克力圣诞老人时,虽然你还是会伤心,但会困难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