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土耳其(第6/6页)

土耳其人的这种所谓的“高雅”,其实有赖于无所事事的这种可耻的习惯。

火车在阿克谢希尔站停三刻钟。我们跳上一辆马车,去逛一逛城里花花绿绿的集市场。

别人企图强加给我们的“适应处境”的平庸感情,泰奥

夫人的这句话表达得很出色:“无法进入别人试图在我周围创造的这种‘回归’的心理。”(给迈里什夫人的信)。

花的复制转向生殖器官。

这样记笔记我没兴趣了,很快就把笔记本完全抛开,无论到以弗所还是到士麦那,甚至在士麦那还逗留了几天,我也没有重新拾起来。那之后,我便匆匆去希腊,当然是受我憎恶土耳其的情绪的全力推动。到了那里,我还要重新提笔,但是要换个笔记本写了。

要恰当地观赏曾经是奇迹的希腊,应当来土耳其,而不是到法国或者意大利——曾经“在这绝望的土地上,长时间习惯于游荡啊,颓丧而疲惫的游子”,《给海伦的诗》206中的这位游子,感到自己又被送回“曾经辉煌的希腊,就好像回家”。

我从这趟旅行中所得的教益,同我对这个国家的厌恶成正比。我很高兴没有进一步喜欢它。我一旦需要沙漠的空气、浓烈的荒野的芬芳,就会再次前往撒哈拉去寻觅。在这不幸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人类绝没有变得粗野,而是沉沦了。

有必要再往远走吗?一直走到幼发拉底河?一直走到巴格达?不,我没有这种愿望了。多久以来,这些国家魂牵梦绕,现在我终于了却这桩心事:这种要命的好奇心。在地图上扩展了再也不想去看的空间,心里该有多踏实啊!我出于喜爱异国风情、警戒沙文主义的自命不凡的心理,也许还出于谦虚的心理,思考得太久了,认为不止一种文明,不止一种文化,能争取我们的热爱,也值得人们热衷,而这种想法也持续得太久了……现在我知道我们的西方文明(我本来要说:法国的)不仅是最美的,而且我认为,我也知道她是唯一的——对,正是希腊文明,而我们是唯一的继承人。

“我又被送回曾经辉煌的希腊,就好像回家。”——就在载我们驶往比雷港207的船上,我重又念起《给海伦的诗》中的诗句,心里充满安详、欢笑和恬静。我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小本英语书,以半心半意的阅读掩饰我的激动,唯恐我的旅伴一赞赏就大叫大嚷起来。我何必费这么大劲儿呢?我的快乐情绪毫无强烈的表现。我来到这里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看见什么都觉得十分亲切,而我本人也显得非常自然。我迷恋这绝不怪异的景物,全部认出来了;我“就好像回家”了;这便是希腊。

在亚得里亚海上 五月二十九日

浑身服帖、通泰,如同这没有波浪的大海。思想完全沉静。敏捷、平稳、大胆而纵情,我的神思自由地翱翔,犹如这些海鸥飞越澄莹的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