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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您肯定想问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没有。我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我没有暗示他,而且我为什么要暗示他呢?在我离开伦敦之前,我们就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有个惊天内幕说出来可能会吓到您:这里方圆十五英里没有超市!我的面包是在面包烘房里买的;鸡蛋和蜂蜜是在路边的诚信小摊买的;其他东西则是在农村杂货店里买的。这里的农村杂货店几乎什么都卖。当然,有时我会想念伦敦路边的法拉费丸子店,想念伦敦苏豪区的午餐。但是,要想体验新生活,这也是其中之一,不是吗?

这里的热水器也坏了,这点我就无法假装忍受得了了。但愿他们能尽快修理好。这几天我都觉得自己的头发没洗干净。不过,我在洗衣房里发现了一只锡浴盆。我的新朋友杰克告诉我,这里的村民习惯将它摆在火炉前,坐在里面洗澡……很有可能哪天我会不得不鼓起勇气,亲身实践一番。

杰克和他的爷爷是住得离我最近的邻居,隔着一片树林子,大约一英里远吧。杰克人挺好的,他的爷爷却相反。要和他搞好关系,会是个十分艰巨的任务。村子里有许多有趣的人:历史学家、护士、老师、造船工人……也许我们以后会成为朋友。

您还记得那份奇怪的租赁合约吗?我最近才刚跟我的新室友见面,它是个神秘、冷漠、英俊的生物。它霸占我的睡袋,半夜将我吵醒,有时还会把它吃到一半的老鼠送给我。它的名字叫佩兰。

光标闪烁着,等着我继续往下写。我盯着它,想着如何向母亲坦白,于是……

最近我总在做重复的梦。梦里我看到了我不可能知晓的事物,看到了早已死去的人。有时,我变成了弥漫山谷的轻烟;有时,我变成了狩猎的野兽;有时,我发现自己清醒地坐在黑暗里,听着那从不存在的歌声……

我叹了口气,按下删除键。无论写给谁,我都不能这么说。最好的情况是,他们会以为我有妄想症,想象力原本就过于丰富的我,一个人住在恩斯尤尔后,竟然病情加重,开始出现幻觉了。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会担心我的精神状态,立刻坐上赶来这儿的列车,将我带回城里去。

因此,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附上了一张小屋的照片,是我刚来这儿第一天拍下的。照片里,屋子后面的树叶都变黄了,太阳照射在窗玻璃上,反射出亮眼的光。真希望您也在这里。我这么写道,思索着这句话是否真实。

我按下发送键,然后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这是兰佛德唯一的咖啡店。说它是咖啡店不尽其然,这里还卖渔具、柴火、墨盒、潜水服和自制豆酒,此外它也是邮局。服务员端着美味的咖啡和蛋糕,忙碌地在店里走来走去。不过,这里最诱人的还是无线网络。我有好几天没查看邮箱了,光是看到未读邮件的数量,我就感到惶恐不安。我叉起最后一块胡萝卜蛋糕,趁自己改变主意之前,将邮件标题浏览一遍。

其中一封是中介公司发来的,询问我是否住得习惯。另一封是我的编辑发来的,确认我的创作是否进展顺利,能否按时在节前完稿。我简短地回复了他,用轻快的语气告诉他可以的,心里却忍不住好奇,他会不会火眼金睛地看出我在撒谎。下面是另一封邮件,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后,我的心不由得沉重了起来。邮件的标题写着:

最后的话

我将鼠标移动到邮件标题上,过去几个礼拜我为自己营造的新世界,此刻仿佛正在分崩离析。

“杰西!”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迅速将视线从邮件上移开。

“哇!”亚历山大退后了一步说,“你的眼神好冷漠!抱歉,如果我打扰到你,我这就……”

“不会。”我努力纠正脸上的表情,让自己挤出一丝笑容来,“没事,我只是……收到了一封我不想收到的邮件而已。”

“不会是什么坏消息吧?”他皱起眉头问。今天的他打扮得挺帅气的,上身穿一件衬衫,外面套一件短风衣,下身穿一条黑色牛仔裤。

“不,不是那类事情。”我迟疑了一会儿,说,“是前男友那类的事。”他扬了扬眉毛,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你还好吗?要不要再来一块蛋糕?”

我将空盘子推到旁边,尝试着对他笑两声。虽然笑声听起来有点勉强,但至少我不再有那种内心在流泪的感觉。“不用了,谢谢你。”

“你们最近才分手吗?”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

“不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我叹了口气,将电脑合上,“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我们都变了。尤其是我,自从我开始全职写作以后。他说他希望我能变回以前的我,他不能理解……”话说到这里我却戛然而止,“对不起,你可能并不想听这些。”

“是我开口先问的,不是吗?虽然只是洗耳恭听,但我觉得我有让你心情好起来的办法。”他好像想要笑却又憋着,像一个小孩子,明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玩笑话,却忍住不笑出声来。在他的感染下,我好像也笑了起来。

“你看上去挺有自信的。”

他起身向我靠过来,一股浓郁的麝香味立马传了过来,那是须后水的味道。“我听说你现在家里没有电。”

“是啊。米凯拉说她会去找老罗斯卡洛,跟他谈谈他家地里的变电站。后来,杰克·罗斯卡洛也来找我,说会去开导他爷爷。所以,有他们两人出马,我相信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亚历山大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杰西,我并不是想暗示说,他们忘了这回事,只是……我听说了你的困难后,找了一个朋友的朋友。他在电力公司上班,所以我就请他帮忙去地里看看。后来,他发现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下子就能搞定。昨天他带了几个人去修理,但是老头子也在那里,百般阻挠他们。”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失落,如霜打的茄子。我还以为杰克回去后,我与那老头子的关系会有所好转。“你说的阻挠,是什么意思?”

亚历山大苦笑着说:“变电站正好建在他家地里,他就堵在入口那儿,不让电力公司的人过去,还说什么没有授权书,他决不会让他们跨过去半步。今天,电力公司的人又去一趟,幸运的是我正好路过,所以我就把老头子叫到一边,然后……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悄悄话?”

他调皮地耸了耸肩。“没错。他可能偶尔发酒疯,但他不是真疯子。我告诉他,他是在无理取闹,你是个大好人,他必须给你个机会。”

我的脸上爬上一丝红晕。“你这么三言两语就让他同意了?他真让人去修变电站了?这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