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8页)

二姑趁着赶集去找了几次,那老头只是痛苦流泪。

“她妹子,我不是害怕啊,我是怕给你惹麻烦啊。我看啊,我和你结了婚,儿子们也就不认你了。”

大表哥知道了,屁都不敢放。憋了老长时间,没办法,找到了老父亲。

“二舅啊,你看怎么办啊?我娘想嫁人,他们弟兄几个气势汹汹阻拦,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娘真是嫁了人,他们几个怕是不认这个娘了?”大表哥无可奈何哭丧着脸。

“唉!你让我这做舅的怎么说?那是我亲二姐啊!”父亲叹了一口气,也没拿出主意。但父亲想到了表嫂,把这事情偷偷告诉了她。

“你们这些混蛋?就你们知道搂着老婆孩子舒服?让你老婆先回娘家呆上半年,你们试试什么滋味?咱娘守寡10年了,大好的青春都为你们了,你们翅膀硬了,还不放自己娘寻找自己的幸福,你们这才是些不孝之子。”表嫂在家庭会上大骂一顿,弟兄们耷拉着头,老老实实地挨训。

“老二,是你领着他们四个去的?你再领着他们四个去,赔礼道歉把那老头请来,选个时间,我主持婚礼。不用说咱娘自己找,不然我还要帮着她找呢。”表嫂气势凌厉。

二姑的婚姻终于在表嫂的大力帮助下促成了。

现在表嫂突然单独喊我,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

“涵穹,和她认识多长时间了?”表嫂脸色严肃。“四个多月了啊。”我说。

“你和她一起走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表嫂问。“没有啊。”我说。

“你没觉出来吗?她走路一跛一跛的,不过轻微罢了,她穿着裙子走路都能看出来。你没仔细问一问,她是不是小时候受过脊灰感染,留下了后遗症。”表嫂问。

“我真没觉出来。”我说。

“玲玲她妈,你找涵穹到下面小仓库里抱几个西瓜吃。”表哥在外面说,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其实,表嫂这一说,我还真有反应了。和她一起走路时,是感到她有轻微的一跛一跛的感觉。现在表嫂虽这样说了,我倒真没往心里去。但就是这致命的一点,我上哪也买不着后悔药了,我真后悔没听表嫂的话,加上她年龄的神秘,导致了几年后我们婚姻的悲剧。这种半死不活的悲剧,还不如要么痛痛快快地死,要么痛痛快快地活,但偏偏半死不活折磨人。

9月15日,正当我潜心埋头忘乎周围的时候,她来看我了。

“小李,你这么用心复习考研,肯定能考上,你考上以后肯定回不了县城,我想我们还是提早分手吧!”她大大的眼睛郁郁地看着我,情深意切,悲切哀伤。

“别,既然这样,我们就登记吧。”我正在复习着《内科学》,头都没抬。

9月21日,安丘“青春”照相馆,经理王敬礼正忙着给一个少妇做造形。少妇很漂亮很优雅,带着忧伤。

“呜呜,王大哥,你说我比那狐狸精差哪里?不就是比她老一点吗?可当年我也有年轻的时候啊。你给我照得年轻一点,我也找去。我照样找个18(岁)的。”

我和她手挽手走了进去。

“你们好,照结婚照吗?”那经理问道。我点点头。

“好,你们俩在那灯底下坐好。小伙子你靠近一点,那姑娘把头向小伙子歪一歪。好,就这样。”她显得有点紧张,我倒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感觉。

在城关镇政府民政处,当那个大大的圆圆的钢印盖在大红结婚证上时,我突然感觉一阵麻木。为什么要登记?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登记吧,不要问为什么,我也说不上为什么。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生活好平淡好平淡,平淡的如降嵋山下的大平原,一马平川,没有任何起伏。当我顺利地考入山东医科大学,一年学业快结束,正忙着学期考试时,看着窗外寒雪飞舞,窗花片片,挂着我的无限期待,模糊着我的无尽的思念,空悬着我的无限牵挂。我想,她一人在家,怀孕在身,怎么拉煤取暖?按预产期快到了,不知孩子生了没有?我这边考试正忙,一旦回去就要来年补考,还是等考完试再回吧。

紧张的考完计算机和英语,我连夜向回赶,拥挤的火车站着都不用扶任何东西,保证倒不了。在潍坊火车站,寒风凛冽中等了三个多小时才坐上去安丘的车,等赶到我那夹在两个楼之间的称之为“夹皮沟”的一间半平房,已是东方既亮。

母亲和岳母都在,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暖暖的房间里,排烟管上挂着一排尿布。我激动不已,我已为人父了!

屋里静静的,孩子肯定在里屋睡了。

“生了个千金。”岳母静静地说。

她和孩子就在里屋,我突然变得那么羞涩,迟疑着不肯进屋。我半蹲在水泥地面上,想了好久,男孩、女孩无所谓啊,只要聪明健康,我就能把她培养成才女。

“快进去看看孩子。”母亲说。

“是个男孩啊。”等我进了屋,岳母笑着告诉我。不管怎么着,传统文化观念还是让我感觉生个男孩好。孩子靠床的外面,静静地睡着。她穿着一个红色的褪成暗淡色的棉袄在床内侧,见我进来了,不停地抹着眼泪。

“孩子都出生四天了,你才回来。”她还是抹着眼泪说。

我自知理亏,心里很内疚,没有话说。不管怎么着,当自己的妻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我却没在。该换药了,我默默地拿过镊子、消毒碗和消毒液给她擦拭着伤口。

“小刘给你生了个男孩,你这几天在家里忙活忙活,咱那些亲戚要在后天来送‘朱米’[2],你打个电话让你叔在家里门口插个弓箭[3]。”平房没有厕所,母亲把她的大小便用一个塑料桶提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回来,满怀喜悦地对我说。

父亲急急地从家里赶来,带着刚杀好的两只老母鸡。坐在床边,攥着孩子嫩嫩的小手,泪眼滂沱。

“和他爸爸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孩子起了名字没有?”父亲起身摸了摸土炉子的管道,“涵穹,再加点炭,炉子不太旺。”

“起了,小名叫修,大名叫李润,一个月内必须到派出所落户口,所以他爸就把名字起好了。”她说。

使狗河水结了冰又默默地融化再悄悄地结冰,河边的柳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降嵋山上桃花几度飞红几度凋落。母亲为父亲蒸好几天的干粮,再赶到县城“夹皮沟”平房照看小孩。周末她休息的时候,母亲才得以回家给父亲做几顿热饭。父亲手懒,干活回来,用热水把干粮泡泡吃就算了。

“我去看孩子,你能不能在家里自己做点吃的?我一走半个月,做的饭也吃不了几天,别老凉着吃,本身胃就不好,自己炒点菜。下一次回来我们包水饺吃,这让孩子忙的好久都没吃水饺了。唉!他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啊?也用不着我来回跑了。”母亲几乎半个月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