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10页)

“你们先回去,我在党委李书记这里。”乔辉权掏出手机给上访的打电话。“老乔,你说的董宾利这些问题,我们会安排信访办去调查,他刚干了一年,还能有什么大问题,我就不信查不清楚。村里欠你的钱,过了年,我安排经管站去查账,弄清楚了会督促村里和你结算。”我说。

“还查什么账?这都是铁板一块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我找王树文去。”乔辉权气哼哼地站起来,出门向隔壁办公室走去,看没人,悻悻然离去。

“时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我重复着镇长藤飞说的这话,确实有道理。“乔辉权,看我怎么拖死你……”

“李书记,于家水西那个王伟又来了,咱们怎么给人家答复?”信访办主任于清心打来电话。

“你做他工作,让他先交一半,把牛和拖拉机弄回去,都找个台阶下。过了年,我担心连一半也拿不到。”我说。

转眼就是春天,到处都是满眼绿色,可突如其来的一场霜冻把桑叶、黄烟几乎冻坏,小麦正是抽穗拔节时候,全镇近1/3麦田在拔节处全部冻伤,小麦在地里长得成了麦秸。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轰轰烈烈的费改税开始了,前两天,在全镇费改税启动大会上,党委挑选了东集田、逄戈庄、后曹戈庄、前曹戈庄等几个模范村作为试点,王书记就费改税的实施方案和核定结果在大会上公布,结果直接到村到户到地亩。全镇广泛征求意见,把土地分为三等,每一等再分为甲乙丙三级,根据历年产量计算出每一等级的常产,再按照粮食的市场价格确定夏秋土地税收。自此,从公元前594年鲁宣公实行“初税亩”,在中国实行了2596年的农业税制度,经过历史几次反复,又取消了按人头的“三提五统”,转化为按土地收取的“农业税”以及各种杂费,逐步取消劳动积累工、义务工,建立以税率提高的农业税以及农业税附加为主体的农村税制,即所谓“费改税”。其实此举亦不新鲜,这与公元1581年,明朝大学士张居正把人头税、财产税以及各种杂税全部归到土地税里,统一征收所谓的“一条鞭法”如出一辙。

“王书记,我可要向你们反映个问题,你们党委让我东集田、逄戈庄、后曹戈庄、前曹戈庄等几个村先带头收农业税,我们这几个村存在这么一个问题,去年的土地承包费我都收了,像我们村就收了150多万,这同是一块地,今年又让我们收农业税,这不成了重复收取?老百姓要问起来怎么答复?”在农业税书记办公会上,吴有贵打来电话问。

“老吴,你先向老百姓做好工作,解释明白,承包费是承包费,农业税是农业税,这两码事,先收上来,上边怎么安排解决这问题,我们再向老百姓兑现。”王书记答复说。

“操他娘,这上面净向老百姓卖好人情,把老百姓的素质看的比共产党干部素质还要高。怎么解释?净是些刁民!让他们下来收收提留统筹试一试,我们收的钱不都交给上面了吗?他们只制定这些找老百姓看起来是好政策却难为我们乡镇干部的政策。提留统筹执行了这些年,害了老百姓苦了乡镇干部,我们愿意收啊,整天跟着挨骂。这提留统筹尾巴还没收完,就来了费改税,土地承包费去年就收了,就不该再向老百姓要,这样非出事不可。不信,我们看着,不等这费改税改完,又不知来什么花招。刚搞完土地承包30年不变把承包费收上来,接着就费改税,什么都在市场化,却把农民高度束缚在土地上,你说,这活怎么干?我看这费改税非引起上访不可。今年已经收了土地承包费的村,就不应该再收农业税。”藤飞发着牢骚。

“老藤,发什么牢骚?只怨我们没本事,一辈子就干个乡镇干部,我们要是去了中央,还用得着自己整天在为发工资犯愁?通知包片的开会,一定要注意费改税期间的稳定问题。李书记,这期间,那些与上访无关的案件先放一放,集中保证费改税的顺利进行。”王书记说。

一大早就睡不着,我打开从高密二手市场买的那台20多年的老日本木壳“日立”电视,固定地欣赏着CCTV-9英文节目,看完“Travel Log”,讲的是1972年被联合国宣布为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之一宁夏西海固,“哎哟哟——尕妹妹你不要开口,走过了三十六道梁我还会回头……”的旋律中,热辣辣的烈日下,天上没有一朵云彩,阳光无遮无拦,晒在身上有一种烧灼感。极目所至,混沌一片的土黄,本是生命的本色,却让人感到生命原生的苦难。矗立在干枯河边的清真寺,门口匾额上刻着“忍心忍耐”,神态安详的伊斯兰教徒虔诚地听着阿訇咏诵《古兰经》,飘逸的白帽子如西海固焦灼的天空中一朵朵安详的云彩……然后是英语新闻,播放着安徽农民在新成立的缴税大厅里,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主动上交农业税。有几个排队的农民似乡镇干部模样侃侃而谈,在接受着地方电视台记者的采访。我照例早起,穿上活动的衣服,准备到野外沿着麦地跑上几圈,难得农村这大好的春天风光,怎能憋在屋里。

刚一开门,门缝里羽毛般飘落下一封信,我捡起来一看,是一封匿名信,信封上只写着党委李书记收,落款:东集田全体村民。笔耕清晰工整、潇洒飞舞,估计是请教师写的,洋洋近万言,足足十页信纸,大意讲的是东集田村民多年来受支部书记吴有贵的蹂躏、高压统治,没有民主,只有独裁,民怨极大,民愤颇高,请求党委介入处理。并列举了滥用职权破坏党纪、违规乱纪贪污受贿、横行乡里独霸一方、奢侈腐化鱼肉百姓、不顾廉耻作风糜烂、拉帮结派专横独裁、践踏民主唯我独尊、欺上瞒下坑蒙拐骗、狂傲顶天老子第一等十条罪状。条条明细具体,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俱全。其中重要的第一条是费税重复征收,要求退还今年收取的农业税,以去年土地承包费抵顶今年的农业税。里面详述了2000年底村委已对所有土地收取了2009年土地承包费,每亩平均300元,而今年又按地亩常产来征取农业税,属于重复收取,严重违反了国家农业政策。信中还淋漓尽致地描述吴有贵和村妇女主任王文英勾搭成奸,不顾民风,多次发生性关系,在村民中造成极坏印象。

2000年5月1日,正是小麦拔节灌浆扬花的时候,村里正忙着从潍河抽水浇地,吴有贵把村两委班子安排到田地里协调浇地后,让村委主任王信德找王文英男人訾兰翠去村西机房看机器,那么好的差使,一天管吃还有两个义务工补助,訾兰翠滋马洋腔(高兴)地提着高密‘商羊神’去了。吴有贵一看机会来了,赶紧溜到王文英家里,两人颠鸾倒凤,被子四翻,差点没把炕弄下去。正当吴有贵低头啃草的时候,訾兰翠口渴来家提水,刚从厨房里提了一壶开水往外走时,觉着不对头,推开房门一看,确实赤裸裸的两条。‘我操恩娘,吴有贵!’訾兰翠把一壶滚烫的水就倒在了两人身上,把吴有贵下边的家伙都烫没了皮,这有集田卫生院住院病例为证。还有一次,吴有贵和王文英竟然在村委交媾,当时王文英趴在桌子上,露着白白胖胖的大屁股,吴有贵裤子搭拉到地,起劲地来回穿插着,村民王厚喜去交提留款,进去后,两人都没发觉。过后,吴有贵为掩口舌,免去王厚喜一年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