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斯蒂芬(第4/4页)

“当然,斯蒂芬。你们在里面被残忍地对待过。这完全可以理解。紧接着你们在巴黎又经历了那么倒霉的事。总之,你能忍受在那里待五分钟就是奇迹了。而且现在马克又不在家。你想让我过去吗?”

“不了!我是说,多谢了,但我不能麻烦你。听起来你好像在外面。”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麻烦的,我就在你们那个区。我十分钟就到。”

还没等我劝阻她,电话就被挂断了。但老实说,我为不用一个人待着而稍微放下心来。我看了几分钟的《我要做厨神》澳大利亚版。门铃响起时,我吓了一大跳,但还是下定决心走过去。卡拉到了,她穿了件镶着金线花边的西藏僧袍,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也许,我想,这就是她表现得如此体贴的原因:她喝多了。像往常一样,她给了我一个飞吻。“我也给马克打电话了,”我刚让她进来,她便说,“没人接听。”

她用冰凉的手指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拉进厨房。“来呀。你需要喝一杯。”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便从马克那些美蕾酒庄的红酒中拿出了一瓶——那是马克大学时期的老朋友送给他的礼物——然后在抽屉里翻找着开瓶器。她给自己和我各倒了一杯,然后在厨房里转悠着,带着我从未有过的霸道与自信。

她靠在橱柜上,喝了一小口酒。“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你说的关于房子的那些事。关于‘脏东西’。”

我也啜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尝起来很柔滑,带着木头的芳香,好闻极了。现在我知道马克想把它留到特殊场合再喝的原因了。“那也许只是我——”

她一只手摆了摆,打断我:“我知道它听起来什么感觉。什么‘脏东西’云云,确实是迷信,但听我说完。”她夸张地喝了一大口酒。“天哪,真好喝。要不要请人来除掉它们?”

“除掉什么?”

“那些‘脏东西’。”

“你是说驱魔人?”

“像巫师,或术士。”

我笑了起来。卡拉没有笑。“你是认真的吗?”

卡拉点头道:“认真的。”

“卡拉,马克和我都是无神论者。我们俩甚至和宗教一点都不沾边。”

“是的,我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坏处呢?也许,它只存在于你的脑海中,只是你的想象。但话说回来,你们也许在巴黎碰到了一些邪气,把它带了回来。你们在那儿并不愉快。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我回想起米雷耶自杀前说的话,现在听起来不像是胡言乱语,而更像是某种警告:我以为它已经和上一批人一起离开了……现在我必须把它带走,否则它就会跟着你们。“就算是想请巫师,我怎样联系他们呢?”我听说过的巫师都是江湖骗子,那些在开普敦火车站发传单来宣传自己业务的人,从肺结核到勃起功能障碍什么都能治。

“我认识一位。她十年前感受到召唤,从荷兰来到了这里。”

“等等……她是白人吗?”

她悲伤地摇了摇头。“不是所有的荷兰人都是白人,斯蒂芬。”但连卡拉都能看出来我没心情听人说教,于是她换了语气,“不过,是的。她的确碰巧是个白人。那又怎样?”

“那你请过她吗?”如果请过的话,因为什么事呢?

“没有,但是我在一个朋友的新书发布会上结识了她,我们一见如故。”

好吧,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想当着她的面大笑。我考虑问问看,一个人怎么能从阿姆斯特丹得到“召唤”,但我不想陷入关于文化剽窃的讨论中。相反,我只是说了句:“好啊,为什么不呢?”然后考虑接下来我们可以试着请神父、拉比[44],最后,如果那些都失败了,就请离婚律师。

但卡拉已经用手机发了短信。回复立刻弹了出来,整个过程简直就像提前安排好的一样。“她后天能过来。”

我刚想回复她,却听到海登在叫我。“我马上就回来。”

卡拉挥手让我离开,抓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海登在床上坐了起来,头发乱蓬蓬的,她的夜灯在墙上投射出公主形状的影子。“怎么了,小淘气?”

“妈妈。它在那下面。我听到了。”

“在什么下面?”

“床,妈妈。”她现在低声地说着。她看起来并不害怕,只是困了。

“是什么?又是那个女人吗?”

“我不知道,妈妈。”

“那下面什么都没有,海登,但妈妈还是会去看看,好吗?”

“好的,妈妈。”

我再次用手支撑着跪下去,盯着漆黑的床底。刹那间,一个长着扁平的、没有五官的脸和很多条腿的鬼影疾速向我飞来,就像一只活板门蛛猛然飞扑而来。我一闪躲,头撞到了床脚。我眨了眨眼睛再看去时,除了之前看到的那只长袜子,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