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4/5页)

“日常品行”这个词如石块一般击向了伊佐子的胸膛。

“不过呢,”不知为何佐伯把烟吐得到处都是,“相识者嘛,就让大村君和浜口君,以及其他人,比如石井君供职的证券公司的上司或朋友来当代表吧。尤其是大村君和浜口君,住在同一幢公寓,带着在厨房撞到后脑勺的乃理子小姐去看了医生,知道乃理子小姐在那里缝了三针后,像没事人一样回来了。接着,在乃理子小姐服药陷入昏睡状态时,也是他们叫来了内科医生,看到了医生洗胃的过程。所以只要有这两个人的证词就足够了。”

如果他俩多嘴说了别的话,怎么办?

“当然,石井君的新供述里毕竟出现了夫人的名字,所以我也不能不作声。我对检察官说了,你看,就这个程度,没有必要让她上证人席吧,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那位夫人是很有社会地位的,跟石井、大村、浜口那种小混混不一样,不能给人家添太多麻烦,也犯不着让人家出庭。检察官一听就回答说,明白了,就这个程度的话没问题。”

“好吧,这就行了是吗?”

“检察官和辩护律师都不申请夫人当证人的话,夫人就不用出场了。至于法官那边,不管被告说了什么,估计都只会一听而过、不予采纳。因为公审时总会随便请一些与案子无关的市民旁听,法官也不希望对当事各方造成个人隐私上的困扰。”

佐伯不说“对当事各方造成困扰”,而是在中间加了“个人隐私”一词。仅凭这一点也看得出,他知道石井和自己的关系。不,已不只是推测,石井既然说出了名字,肯定也坦白了一切。检察官与律师商量后,放弃让伊佐子做证人,想来也是立足于这项事实而做出的判断。一想到佐伯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伊佐子除了低头别无他法。这时,她的脑中浮现出刚才取烟时佐伯那盯着自己手指的眼神。

佐伯感到局促似的咳了一声。

“然后……”与先前不同,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稳重,不,也许该说是心平气和吧,“有件事是我从盐月先生那里听来的,据说夫人漏过一点儿口风,意思是希望石井君在牢里待得越长越好,是吗?”

“嗯。”伊佐子明白无误地点了头。

盐月说会控制律师不让其过分卖力,但他恐怕还是觉得旁敲侧击难以传达真意,结果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此外,若非如此,辩护委托人请求律师加重被告之罪责便会显得不可思议,如此倒是应该去检察官那边才对。看来即便是盐月也无法迂回婉转地向佐伯表明意图。不过,盐月应该没说伊佐子这样做的理由。

“这可不行啊。”佐伯教诲似的说,“我的意思是,这就意味着辩护人不会太着力保护被告。但被告最恨的就是辩护人缺乏热情,一怒之下,不再指望辩护人,而是去想怎么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被告会拼命的。那样一来就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了。那种时候我们也就别想什么法庭规则啊辩护策略了。简直是一团糟。怎么说呢,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有的被告还会像疯了一般大喊大叫,也不知他们在吼什么。”

“……”

“这是下下策,倒不如拼命为被告辩护了。这份热情能让被告对律师产生信赖。被告一旦信赖律师,就会对律师言听计从,明辨事理,遵守约定。如果我说这个不能说,他就绝对不会说。夫人,这样的做法才是明智的。”佐伯似乎想说这对夫人有好处,“你听我说,石井君的这个案子非常有趣。昨天在A宾馆大厅,盐月先生也在场的时候,我已经解释过了。乃理子小姐的胃里留有安眠药残片,还没来得及消化,但法医没用镊子夹出来放在显微镜下检查。也就是说,法医觉得事实很清楚,所以偷懒了。这也是常有的事。而我的着眼点就在这里。我打算利用这一点进行争辩。这个案子是非常有希望的。”

律师一度平静下来的语声变大了,语速也加快了。

“你说有希望,是指有可能判成无罪吗?”

“有这个可能。我的朋友——那位检察官始终以被害者死于脑震荡,也即石井君撞乃理子小姐的头时抱有杀意为前提,办这个案子。这不是我朋友个人的意见,而是检方的一致见解,所以我朋友也不会试图去改变。将来也许会有一场华丽的论战。”佐伯的圆眸中含着一抹喜悦的光泽:“好了,总之我打算热情地投入进去,也会让被告看到我的诚意,所以他一定会听我的话,遵守约定的。然后呢,如果石井君被无罪释放出来了……到时候我会安置他,绝对不会让他做出令夫人困扰的事。请你相信我。”

×日

下午一点,我促成丈夫接受了在朱台医院住院治疗的建议。

从昨晚开始我就在拼命说服丈夫住院。他不愿意,坚持说症状不重,还不要紧。我劝他说,这家医院擅长治疗心脏病,姑且先接受一次诊察如何?但丈夫也知道做过诊断后,很可能会直接住院,所以一直跟我拧着。好不容易才勉强答应。

上午十点我打电话给朱台医院的佐伯院长,他说中午会空出时间等我们。一开始就做住院准备的话,丈夫会不高兴,所以我只是开车把他的人带去了医院。

正在等我们的院长立刻开始了诊察。我退到走廊等待结果。佐伯律师来了。作为医院的介绍人,他来是为了请求当院长的哥哥为我们开启方便之门。他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和他站在走廊上聊了起来。

四十分钟后院长叫我们进去。当着丈夫的面,院长对病症做了简单说明。刚才诊察下来,未见有恶化。症状似乎比想象的轻,但毕竟发作了两次,所以想做个精密检查,在此基础上再决定对症疗法,所以希望病人住院。丈夫同意了。看到丈夫脸上显出了一丝不安,院长笑着说绝对不用担心。虽然是兄弟,但感觉他跟佐伯律师很不一样。

带丈夫去了病房。丈夫说这屋子好豪华,问我住院费是多少。我说好不容易有机会住院治疗,钱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在这里好好静养吧。不过,丈夫好像很满意病房还带一个接待室,说可以在这里做口述,也就是那个自传。只要不影响病情,丈夫能有个消遣也是好的吧,所以我想拜托速记员宫原素子小姐,请她来病房工作。

见了负责三楼的护士长。由于是全天候看护,所以打听了一下探望时间及其他规矩。家人不能陪夜,但附近有和医院签约的旅馆。

住院已成定局,所以我准备回家拿各种用品。和丈夫商量了一下,这件事要通知谁。决定姑且先通知公司方面,会长、社长以及其他人。丈夫说了五六个书名,要我拿过来。他本人倒是意外地乐观呢,我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