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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只有这个了吗?”她不假思索地问了个不太礼貌的问题。

“是啊。哥哥的东西都很散乱……这里毕竟是农民的家嘛,东西没有好好地归置,过了十七年,就什么都找不到了。如果我在这里或许会好一些,可是,正像刚才我所说的,我很长时间一直在国外,家里只有老人,靠不住啊。以前,是有不少哥哥留下的东西的。”

如果那些东西还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线索,可现在既然一件都没有了,就叫人一筹莫展了。

“您大老远地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啊……”邦子很同情地望着典子说道,“不过,还保留着这么一张照片,是哥哥年轻时照的,也不知道对您有没有帮助。您先看下吧。”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旧照片。

典子接过照片看了起来。

照片上有三个人站着,身后的背景是某座寺庙的门楼。照片中的男人大概二十二三岁,身穿着白色衬衫、长裤,脸上笑呵呵的。他的身边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穿着衬衫,一只手被另一旁的一个年轻女子拽着。那个姑娘大概有十九、二十来岁,身上穿着一套近于白色的和服,一手撑着一把阳伞。从人物的服饰以及明暗反差较大的光照状况上可以看出,这张照片是在夏天照的。

“这就是哥哥,照片是在二十年前照的。”邦子用手指点点照片上那个青年男子说道。照片中的畑中善一无忧无虑地笑着。他长相清瘦,看起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伙子。对比一下眼前的这位农妇,虽然不能一眼就看出她和照片上的小伙子是兄妹关系,但音容面貌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这位小姐是谁呢?”

典子问的是照片上撑着阳伞的那位姑娘。从照片上看,姑娘的脸长得很漂亮。

“你问她呀,”畑中邦子的嘴边浮出了一丝微笑,“她是哥哥的女朋友。边上的是她弟弟。”

“啊!是吗?”

其实典子大体上已经猜到了,可听邦子这么一说,不由得又重新打量起照片中那位畑中善一的女朋友来。要说她的脸型绝对不是瓜子脸,而是下颌较为丰满的类型,十分招人喜欢。

“真是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啊。最后没跟你哥哥结婚吗?”

“还没相处到那个地步哥哥就去世了。当时他们两人是倾心相爱的,可后来哥哥犯了胸病回老家来了,他们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邦子神情黯然地说道。

“不过,他们总有书信往来吧?”

“没有。他们没有再通信。”

“哎,这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在哥哥从京都回来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使他放弃了这个恋人了。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哥哥什么也没跟父母说,对于我这个妹妹他更是闭口不谈的。不过,哥哥很珍惜这张照片。那时,我年轻不懂事,在哥哥的书箱里看到了这张照片,就去问躺在病床上的哥哥,说‘这个人是不是哥哥的心上人?’,我记得哥哥苦笑着嗯了两声。”

“这位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呢?”

“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啊。说起来该有三十八九岁了,估计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吧。”

典子又看了一眼照片。畑中善一笑得十分爽朗,他的女朋友也幸福地微笑着。

“知道这位小姐的名字吗?”

典子的胸中泛起一阵淡淡的感伤,她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青年的人生。

“也不知道。关于这事,哥哥是闭口不谈的,所以,他从前的恋人是哪儿的人,是个怎样的人,我们一概不知。仅仅保留着这张照片而已。”畑中善一的妹妹这样回答道。可随即她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有件事我在当时还不明白,可现在却有所想象。”

她稍稍降低了一些声调,继续说道:“哥哥和恋人分手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我觉得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使哥哥提前结束了生命。不过,我觉得不是对方厌弃我哥哥了,而是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导致了他们的分手。当然,这仅是我的想象而已,说不出什么明确的东西来。”

畑中善一妹妹的说话方式跟城里人完全一样,这或许是她长期生活在国外的缘故吧,没有一点乡下人的腔调。

邦子所说的关于她哥哥恋爱失败的想象,典子立刻就理解了。由于跟当事人意志无关的事件而导致恋爱失败,似乎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模式了。但就畑中善一而言,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会遭到周围人反对的程度,那么,促使他们分手的事件又会是什么呢?典子的眼神中不自觉地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她再次将目光落到了照片上。她看了一眼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觉得他就像是邻居家的小孩。到底是哪里的孩子,自然是想不起来的,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长得都有些相像。照片上的这个男孩,当然是撑阳伞的姑娘的弟弟,这张照片应该就是他们姐弟两人随畑中善一一起到京都的寺庙里游玩时的留影。

然而,这张照片又不是专门拍纪念照的人拍的,一看就知道出自外行之手。因此,当时应该还有一个拍照的人。就是说,在畑中善一和她女朋友以及女朋友的弟弟之外,还有一个带着照相机的人。

典子将照片翻过来一看,见背面有用钢笔写的文字。

昭和十X年X月X日,于京都南禅寺留影。摄影……

摄影者的名字已经被人用墨水涂掉了。典子突然一惊,心想:会不会就是畑中善一自己将摄影者的名字涂掉的?就是说,他曾经将拍摄的时间、地点、摄影者一一写在了照片的背面,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摄影者的名字涂掉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被涂掉了。”畑中善一的妹妹说道,“当时,我还问过哥哥,为什么要把人家的名字涂掉。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只是随便地一问,并没有真正在意。记得哥哥只是笑了笑说‘写错了’,我还说‘写错了可以重写嘛’,哥哥说‘不想写了’。那时,我只觉得哥哥真懒,现在我才想到不是那么回事,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

畑中善一的妹妹神情黯淡地点了点头,看着典子的脸。“不过,我不想说。小姐,您是东京人……”她垂下眼帘,“又是在出版社里工作的,肯定比一般人要聪明得多,后面的事就请您自己想象吧。”

典子的脑海之中也冒出了一个念头,但她知道这不能贸然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