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亲之死(第4/6页)

凌晨的医院,大厅里空空荡荡,呼啸着阴冷的风,只有一盏吊灯诡异地闪烁着,是否感应到了某种灵体?

十分钟后,医生向我们走来宣布:父亲因失血过多导致脏器功能衰竭,已确认死亡。

父亲死了。

没有父亲的日子。

第一天。

凌晨五点,医院。

我亲手把父亲送进太平间,摸着他的身体逐渐由热变冷,皮肤由苍白变得黑紫,骨骼与肌肉渐渐僵硬。医院大厅的电话始终在闪烁,风从走廊席卷而过,吹动父亲的头发,要带走什么东西。手腕伤口的血早已干涸,在担架床上留下些许血迹。他流失了体内大部分的血液,整个人更加干瘦僵直,就连小护士都蒙起了眼睛。

可我并不感到害怕,只是不停地抚摸父亲,心里默默地对他说话,所有的言语加起来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你为什么选择割腕自杀?

太平间的门口,我泪流满面地与父亲告别,目送他进入冰冷的世界,不知他的灵魂是否还流连在我左右?

失魂落魄地回到观察室——妈妈正躺在病床上输液,她早就痛哭地昏迷了过去,同样也无法接受父亲的自杀。

我难过地为妈妈办理手续,同时打电话联系殡仪馆。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分别向舅舅和阿姨报丧,而父亲这边并没有什么亲戚。

回到仍然昏迷的妈妈身边,我的眼泪早已经流过了几遍,现在再也哭不出来了。

2006年我出车祸昏迷了一年,奇迹般的苏醒以后才六个月,我的同事在我的办公桌上上吊自杀了,还有两个同事神秘地失踪了,然后我就被公司裁员砸了饭碗,现在父亲又莫名其妙地自杀身亡,留下孤独的我和痛不欲生的妈妈——屋漏偏逢连夜雨,好象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为敌,我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错误的,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要遭受厄运,而我的每一次命运转折都是悲剧!

上帝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脑袋又剧烈地疼起来,太阳穴的神经有要爆炸的感觉,我抓着额头艰难倚靠着墙壁,不知是自己前世罪孽太重?还是命运本来就不公正,天生要拯救某些人,又要抛弃某些人,而我就属于被抛弃的那一类人?

不,父亲绝不会白白地死去!

他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死前一晚接到的神秘电话,跑出去几小时直到凌晨一点才回来,而他的解释明显是说谎。究竟是谁给他打了电话?他们又在外面谈了什么?这些都随着父亲的死而成了谜,但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父亲的死一定与那个神秘电话有关!

还有昨晚父亲和我单独谈的那番话,完全一反常态,当时就感到很古怪。以往他和我很少说话,都是严厉刻板的表情和语气,可昨晚他语重心长,像在企求我的原谅?他还第一次那么深情地抱住我,说他一直深深爱着我。我知道父亲爱我,但干吗要突然这么说呢?

当父亲说完深深爱我的几个小时后,他就悄悄地在卫生间里割腕自杀了。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对我说的那番话,更像临终托孤的遗言。

难道又是蓝衣社?

这个让我不寒而栗的人?

是他找到了我的父亲?要从他身上找到某个秘密?而父亲就是为了保护秘密,确切地说是为了家族的秘密而死的?

作为兰陵王的传人,父亲死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吧?

然而,刚目睹过生离死别的我丝毫都不恐惧。一个人最大的毁灭就是死亡,他们对我实施的最高伤害也不过是死亡,如果我连死亡都不恐惧,还能恐惧什么?

但我摇了摇头,真的不恐惧死亡吗?

不,如果我死了,兰陵王高长恭的血脉就将断绝!父亲没有兄弟姐妹,而他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很可能我们家族数代单传。历史上的北齐皇室作恶多端,在灭亡过程中遭到了大屠杀,所有的基因就集中到了我一个人身上。

我不单单是高能,我还是兰陵王家族的基因之河,我人生的使命就是传递兰陵王的基因,所以父亲昨晚说我平平安安,就是对他最大的孝顺。

如果不能延续兰陵王的基因,那我才是家族最大的罪人!

想到这儿后背又冒出冷汗:基因?血统?血型?

脑海中浮现起那个医生的眼睛——“老头子真可怜啊,儿子居然是替别人养的!”

如针扎在脑子里,霎时天旋地转起来,看着病床上昏迷输液的母亲,又想起自己的血型——AB型,而父亲是O型血,妈妈又是B型血,为什么我的血型和爸爸妈妈都不一样?

虽然医生说父母与子女血型不同很正常,但我心中仍充满疑窦,颤抖着掏出新买的手机。虽然是五百元的山寨机,手机上网却没问题,上网搜索人类血型的资料,找到一个比较权威的网页——

父母血型子女可能有的血型 子女不可能有的血型

O O OA AB B

O A O A B AB

O B O B A AB

O ABA B O AB

A A O A B AB

A B A B AB O -

A ABA B ABO

B B O B A AB

B ABA B ABO

AB AB AB AB O

如果父母血型是O型和B型,那么子女的血型可能为O型,也可能为B型,但绝对不可能是A型和AB型。

而我恰恰就是这绝对不可能里的AB型!

不,居然会是真的!

怪不得那个医生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会这么想,原来这是确凿无疑的血型铁律!

这意味着我与父亲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他亲生的?

低头看了看昏迷的母亲,难道是妈与其他A型的男人……该死!我怎么能怀疑妈妈?

然而,深深的耻辱涌上我的脸,只感到耳朵烫得厉害。痛苦不堪地走出病房,躲到卫生间里高声咆哮。

“快点擦掉!快点借我一把橡皮擦,把这些疑问都从脑子里擦掉!就像被抹得一干二净的从前的记忆。”

精神即将崩溃之际,手机却响了起来,听到莫妮卡的声音,“喂,高能,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

“医院?你出事了吗?”

她的声音紧张起来,而我平静地回答:“我的父亲死了。”

二十分钟后。

“高能!”

仍然是医院的观察室,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看是一张混血美女的面孔。

“莫妮卡,我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吗?这是我家的事,不用麻烦你。”

“从现在起——”莫妮卡意识到这是病房,压低声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拜托,我的大小姐,就别添乱了。”

“我不是来添乱的。”

她把我拉到僻静的角落,从包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这是两万元现金,我知道你急需钱花,这个钱就算我借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