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能绞死你一次(第4/5页)

紧挨着斯佩德的邓迪拧亮手里的手电筒,一道白色的光线照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是艾拉·比纳特。他眨眨眼,适应光线,然后指着他前方地板上的某个东西。

邓迪用手电筒照过去。加尔波伏在地上,脑后有个子弹打出来的洞,血正汩汩而出。

斯佩德轻哼了一声。

汤姆·伯劳斯摸索着走下楼梯,沃莱士·比纳特紧跟在他后面,乔伊丝惊恐的声音随后飘来:“出了什么事?沃利,出了什么事?”

“灯的开关在哪里?”邓迪吼道。

“在地下室的门里面,就在楼梯下面。”沃莱士·比纳特说道,“怎么了?”

伯劳斯推开比纳特,走向地下室的门。

斯佩德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声,把沃莱士·比纳特推到一边,跳上台阶。他擦过乔伊丝·科特身边,继续往上走,对她惊讶的尖叫声充耳不闻。他在三楼的楼梯上刚爬了一半,楼上就爆发出一声枪响。

他跑到蒂莫西·比纳特门口。房门开着。他进了门。

某个坚硬而棱角分明的东西从屋子那头朝他打过来,击中了他的右耳上方,害他双膝着地跌坐在地上。有某个东西砰的一声砸到门外的地上,接着是哗啦啦的声音。

灯亮了。

房间地板中央,蒂莫西·比纳特双眸紧闭,仰面倒在地上,左前臂被一颗子弹打出一个洞,血流不止,睡衣外套也被撕烂了。

斯佩德站起身,一手捂着头。他怒视着地板上的老人,怒视着整个房间,怒视着躺在走廊地板上的黑色自动手枪。他说:“来吧,你这个老凶手。站起来,坐在椅子上,我来看看我能不能在医生赶来之前止住你的血。”

地板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邓迪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位年轻的比纳特先生。邓迪脸很黑,愤怒无比。“厨房门大开着,”他的嗓音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他们跑进跑出的,好像——”

“忘了那个吧。”斯佩德说,“提姆叔叔就是我们的大餐。”他无视沃莱士·比纳特的倒抽冷气,也不去看邓迪和艾拉·比纳特脸上不相信的神色。“来吧,站起来。”他对地板上的老人说道,“然后告诉我们管家从钥匙孔里偷窥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老人没有动弹。

“他杀死了管家,因为我告诉他管家偷窥他。”斯佩德跟邓迪解释道,“我也偷窥了,但是除了那张椅子和窗户,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那时候我们动静太大,吓得他回到了床上。假设你把椅子拿开,而我走到窗户边——”他走到窗户前面,开始仔细检查。他摇摇头,朝身后伸出一只手,说道:“给我手电筒。”

邓迪递过去。

斯佩德抬起窗户,倾身到窗外,打开手电筒照在建筑物的外墙上。不一会儿他嘟哝一声,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拉扯着窗台下方的一块砖头。很快,砖头松了。他把砖头放在窗台上,墙外就留下了一个洞。他把手伸进洞里,分几次拿出一个空的黑色手枪皮套、一个填了部分子弹的弹药筒,和一个没有封口的马尼拉纸信封。

他手里抓着这些东西,转回身来看着其他人。乔伊丝·科特端着一盆水和一卷绷带进来,跪坐在蒂莫西·比纳特身边。斯佩德把皮套和弹药筒放在桌子上,打开那个马尼拉纸信封。里面有两张纸,纸张两面都有铅笔写的醒目字迹。斯佩德自己读了一段,突然大笑起来,然后从头开始大声朗读:

“我,蒂莫西·基蓝·比纳特,头脑和身体都很清醒,在此宣布以下是我的最终遗嘱。我亲爱的侄子们,艾拉·比纳特和沃莱士·博克·比纳特,他们待我亲切善良,接纳我进入他们的家庭,照顾我最后的岁月。我给予他们,赠与他们,由他们平分我全部的世俗财产,即:我的尸体,和尸体上穿的衣服。

“此外,我还遗赠给他们我葬礼的费用和这些记忆:首先,他们轻易就相信我在澳大利亚生活了十五年,其实我是在纽约新新惩教所[3]。第二,他们极为乐观;他们以为那十五年给我带来了大量的财富,而即使我靠他们过活,跟他们借钱,又从来不掏一个子儿,那也是因为我是个守财奴,我的钱将属于他们,而不是因为我其实没有钱,仅有的那一点也是从他们身上弄来的。第三,他们满怀希望,觉得我会把我的一切留给他们中的一个。最后,因为他们缺乏说得过去的幽默感,他们将无法认为所有这一切是多么有趣,这真让人伤脑筋。签署这份文件和封口的是——’”

斯佩德抬起头说道:“没有写日期,但是签的是蒂莫西·基蓝·比纳特的名字,还是花体字。”

艾拉·比纳特气得脸都青了。沃莱士脸色灰白,整个人都在颤抖。乔伊丝·科特也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再继续包扎蒂莫西·比纳特的胳膊。

老人坐起身,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他的侄子们,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里既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疯狂,而是很清醒、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声。那声音缓缓地平静下来。

斯佩德说道:“好了,现在你得到了你的乐趣。让我们来说说杀人的事情吧。”

“我所知道的第一次都告诉你了。我不知道其他的事。”老人说道,“而这次不是谋杀,因为我只是——”

沃莱士·比纳特仍在剧烈地颤抖,从牙缝里痛苦地挤出声音:“你在撒谎。你杀死了莫莉。我和乔伊丝从她房间出来的时候,听到了莫莉的尖叫,然后听到一声枪响,我们看见她从你房间里摔出来,后来就再没有人从你的房间出来了。”

老人平静地说道:“好吧,我告诉你吧,那是一个事故。他们告诉我有个从澳大利亚来的家伙要见我,还知道我在那边的产业。我知道这件事很滑稽——”他咯咯一笑,“我根本没去过澳大利亚。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某个亲爱的侄子开始怀疑我了,所以在试探我,但是我知道,如果沃利没掺和进来,他肯定会努力盘问那位先生关于我的事,说不定我就会失去这间免费寄宿屋。”他吃吃地笑。

“所以我认为,如果这边的事儿黄了,我可以联系艾拉,然后回到他家里去。我试着摆脱这个澳大利亚人。沃利总是认为我身体很衰弱——”他不怀好意地瞥了他的侄子一眼,“而且我担心在我立下让他满意的遗嘱之前,他们会把我拖出去丢进疯人院。可要是我立了遗嘱,他们就会毁了我现在的生活。你瞧,他这方面的声誉很糟,他在股票交易公司弄出来那么多麻烦,而且他知道如果我发疯了,没有一个法庭会把我判给他来处理——只要我还有另外一个侄子,就轮不到他。”他那不怀好意的一瞥落在了艾拉身上,“艾拉可是个受人尊敬的律师。所以我知道,沃利一定觉得与其大吵大闹一场,结果让我被送进疯人院,还不如去在这个访客身上花工夫寻根问底。于是我就在莫莉面前演了一出发疯的戏,她刚好离我最近。但是,她太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