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医生的回忆录(第2/4页)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找到那两个人居住的地方。经过不断查询,最后我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他们。他们住在泰晤士河对岸坎伯韦尔地区的一座公寓中。只要发现了他们,我知道,他们这回就插翅难逃了,我已经留起了胡须,不可能再被他们认出来。我紧紧地监视着他们,等待下手的时机。我下定决心,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他们逃掉。

“即使是这样,还是差一点儿被他们溜掉了。在伦敦城,无论他们走到哪儿,我都会形影不离地跟着。有时候我赶着马车跟在他们后面,有时是步行。但是最好的办法还是赶着马车,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办法将我甩掉了。我只有在清晨或者在深夜才会做点生意赚钱,而如此一来我就没办法及时向车主缴纳租金了。但只要能亲手杀死那两个人,其他的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他们十分狡猾。他们大概也已经意识到,有人一直在追踪他们,所以他们绝不单独外出,也绝不在晚上出门。两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赶着马车在他们后面跟踪,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见到他们分开过。德雷伯总是喝得酩酊大醉,但是斯坦节逊却从来都是非常谨慎的。我起早贪黑地监视着他们,但是一直没有逮到机会。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因为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报仇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我唯一担心的却是自己身体的这个毛病,万一它过早破裂的话,那我的报仇大计就功亏一篑了。

“后来在一天晚上,就在我在他们所住的那个叫做陶尔魁里的地方赶着马车徘徊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有一辆马车来到了他们住处的门前。有人很快将一些行李搬了出来,一会儿德雷伯和斯坦节逊也跟着走出来上了车,然后就一起离开了。我立刻催马追了上去,远远地跟在后面。当时我心中十分不安,担心他们又要更换住处。到了尤斯顿车站,他们下了马车。我找了个小孩替我拉着马,然后就尾随他们走进了月台。我听到他们在打听去利物浦的火车。站上的人告诉他们,有一班车刚刚开走,几个小时之内不会再有第二班了,斯坦节逊听了之后好像非常懊恼,但是德雷伯却异常高兴。我混在人群里边,和他们的距离非常近,所以能够听到他们两个的每一句谈话。德雷伯说自己还有一点儿私事要去办一下,要是斯坦节逊愿意等他一下的话,他很快就会回来。但是他的同伙却拦着他,而且还提醒他说,他们两个曾经决定过一定要保持待在一起,不能单独行动。德雷伯说,自己的这件事非常微妙,只能一个人去。我没听清斯坦节逊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德雷伯对他破口大骂,而且说他不过是他雇用的用人罢了,不要装腔作势地对自己指手画脚。这样一来,这位秘书先生就自讨了一场没趣,只好不再说什么,他只是和德雷伯商量,要是耽误了最后一班火车,可以到郝黎代旅馆去和他会合。德雷伯说,他在十一点之前就能回到月台上来,然后他就离开了车站。

“这个千载难逢的时刻终于被我等来了。我的仇人即将落到我的手中。他们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还能够彼此照应。但是一旦分开,他们就只能够任凭我摆布了。虽然如此,我也不敢鲁莽行事。我早就做好了一套计划:在报仇的时候,如果仇人到死都不明白是谁杀死了他,或者不让他清楚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那么这种复仇并不能算得上是痛快的。我的复仇计划早已经布置妥当,根据这个计划,我要让断送了我一生的人有机会弄清楚,现在是他血债血偿的时候了。恰好在几天之前,有个人坐我的车子到布瑞克斯顿路一带查看几处房屋,其中一处的钥匙被他遗落在了我的车中。这个钥匙虽然在当天晚上就被他领了回去,但是在取走之前,我已经留下了一个模子,而且照样子又配制了一把。如此一来,在这个大城市里,我至少有了一个可靠的地方,可以让我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事情,而不会受到什么阻碍。现在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样才能把德雷伯弄到那个房屋里去了。

“他就那么走着,还进到一两家酒店中去。他在最后一家酒店里几乎坐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步履蹒跚,显然是喝了不少了。在我的前面正好是一辆双轮小马车,于是他就招呼着坐了上去。我连忙驾车紧紧跟随。我的马的鼻子和前面马车的车夫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码远[15]。我们经过了滑铁卢大桥,又在街上跑了好几英里路。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马车居然又回到了他原来住的地方。我实在想不出,他究竟为什么还要回到那里去。但我还是依旧跟在后面,在离这所房屋大概一百码的地方,我就停下了车子。他进到那座房子里,那辆马车也就走开了。能给我一杯水吗,我说得口干舌燥。”

我将一杯水递给他,他一饮而尽。

他说:“这就好了很多。好吧,我等了大约有一刻钟,可能时间还要长一点,突然听见屋中传来一阵好像打架一样的吵闹声。接着大门忽然打开,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德雷伯,另一个是个我以前从没见过的小伙子。那个小伙子一把揪住德雷伯的衣领,把他拎到台阶边,然后用力一推,紧接着就是一脚,一直把德雷伯踹到了大街正中。他向德雷伯晃着手里的木棍大声喝道:‘狗东西!我来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调戏良家妇女!’他看起来已经怒不可遏了,要不是这个混蛋拼命地撒腿向街中逃去,我想那小伙子一定会抡起棍子痛打他一顿呢。跑到拐弯的地方,德雷伯正好看见了我的马车,于是喊住我,一脚就跳上了车。他说:‘去郝黎代旅馆。’

“看见他上了我的马车,我简直是喜出望外,我感到心脏跳动得十分厉害。我生怕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身体里的血瘤会迸裂。我赶着马车慢慢地往前走,心中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妥当。我完全可以将他一直拉到乡下去,然后在一条荒凉无人的小路上和他把这笔账算个清楚。就在我要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他忽然替我把这个难题解决了。这时候他的酒瘾又犯了,他让我停在一家大酒店外面。他一边吩咐我等着他,一边走到了里面。他在里面一直待到酒店打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省人事了,我知道自己现在胜券在握了。

“你们恐怕会以为我会冷不防给他一刀,就这样把他结果了事。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只不过是死板地执行公正的审判罢了,我可不会那么做。我早就已经作好了打算,要给他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如果他能把握住的话,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我在美洲流浪的那段日子里,各种各样的差事我都干过。有一段时间我曾经在‘约克学院’实验室守夜和打扫卫生。一天教授在讲解关于毒药的问题时,他把一种叫做生物碱的东西拿给学生们看。这是他从南美土著人制造毒箭的毒药里提取出来的。这种东西的毒性十分猛烈,只要让人沾上一点儿,马上就能将其置于死地。我记住了那个放毒药瓶子的地方,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我就拿出了一点。我的配药手段还是非常高明的,我用这些毒药做成了一些易于溶解的小药丸。我在每个盒子中放进一粒,然后再放进一粒样子相同但是没有毒的。我当时做了计划,只要我能够得手,那两个人每个人都会得到一盒,让他们每个人先挑一粒吃下去,剩下的那粒就是我的了。这么做的话,就像在枪口上蒙上手帕,能够置人于死地,但是却还没有响声。从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身边带着这些装有药丸的盒子,而现在终于到了我可以使用它们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