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栽赃嫁祸

或许我该重新考虑一下是否真的存在一个善良且富同情心的神,毕竟我确实活过了昨晚,虽然并非毫无代价。弗兰克列了一份永无止境的清单,细数野外的恐怖存在,包括几十种致命昆虫,可他却忘了最常见的一种——蚊子。大概是对落选感到不满,夜里成群的蚊子在我们的帐篷里集结,花上一整晚的时间让我将它们牢记于心。我早早醒来,脸上、手上,所有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布满了红包。起身时我甚至因失血感到有点儿头晕。

科迪的情况比我稍好一点儿。他太担心狂暴的短吻鳄与带铁钩的僵尸,整个人都钻进了睡袋,只剩鼻子还在外面。可怜的鼻尖上全是红点,好像蚊子在那一小块皮肤举行过叮咬比赛似的。

我们使劲儿挠着痒,费力爬出帐篷,晃晃悠悠走到篝火旁,总算没在路上昏过去。弗兰克早已在那边生好炊火。见到他烧好的热水,我稍微振作了点儿。但世界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惩罚德克斯特或有或无的罪行,因此没人记得带咖啡,速溶的都没有。最后,所有开水都拿去冲了热巧克力。

清晨的时光在早餐中慢慢过去,随后大家开始新的活动。弗兰克安排男孩儿们捕猎沙锥鸟。这基本就是个用来羞辱没参加过露营的新兵蛋子的活动。老手们给每个菜鸟一个大纸袋和一根木棍,告诉他们一边用木棍敲打灌木丛一边唱歌,直到沙锥鸟跑出来跳进袋子。幸运的是,科迪疑心太重,根本没上当。他站在我身旁,费解地皱着眉头看着大家嬉闹。最后,弗兰克大笑着结束了这个游戏。

之后,大家带上自然手册,漫步走进致命森林,准备赶在册子上的生物干掉我们前,再看看我们能认出多少种不同的生物。科迪和我做得非常棒,我几乎找到了手册上所有植物,还有不少鸟,我甚至还找到了某种毒藤。不幸的是,发现的方式过于直接。当时我看到一个类似黑蝎子的东西在爬,便小心地拨开枝叶想让科迪也看一眼,而他举起手册,指了指我抓在手中的植物。

“毒藤。”他指着插图说。我点点头,实物与图片分毫不差。我居然毫无防范赤手抓着毒藤。由于手被蚊子咬满了包,反应有些迟钝,但我确信那只手现在痒得一发不可收拾。要是这时再来只濒临灭绝的老鹰扑向我,挖出我的眼珠,这趟野外冒险就算圆满了。我用肥皂和水洗了洗手,还吃了一片抗组胺药,可等到我准备开车回家时,刺痒难耐的手已经肿得老高。

其他没有我这种奇遇的人四处游晃,兴高采烈地相互打着招呼。而我只能捧着一只手在停车场等大家全部上车。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古怪的命运再次刻薄地捉弄我,道格·克劳利那一组人到齐了,随后坐上破旧的凯迪拉克动身回家,我和科迪还在等马里奥。我眼看着那辆破车缓缓驶过,开出停车场,向右转上高速公路。搞笑似的回火踉跄一下,发出一阵诡异的“咔嗒”响声,仿佛活塞运动的同时,晃松了前面的保险杠。老凯迪拉克随后加速,消失在马路尽头。我转身倚上自己的车,望向森林小路的路口,寻找马里奥的身影。

马里奥没来,一只苍蝇倒是开始锲而不舍地绕着我的脑袋转圈儿,找些苍蝇总爱找的玩意儿。我不知道它想要什么,但我这儿肯定有不少,因为那苍蝇简直认为我比什么都有吸引力。它盘旋,朝我的脸俯冲,然后再盘旋,就是不肯罢手离去。我挥手去打,然而根本碰不到它,我的胡乱挥舞似乎丝毫没有消磨它的热情。我怀疑这苍蝇可能也有毒,就算没有,我肯定也对它过敏。我又打了几下,徒劳无功。由于毒藤与蚊子的叮咬,我的手肿了,所以反应比较迟缓。又或许,没打中只是因为我越来越老,行动越来越慢。无论是已知的威胁,还是未知的威胁,当我需要全身心去准备迎接它们时,或许我就已经老了。

我想起胡德与多克斯,不知在我忙着对付植物与昆虫毒液感染时,他们又给我下了什么套。我希望丽塔安排的律师能帮上忙,可不祥的预感告诉我他帮不上什么。我这辈子一直在和法律打交道,在我看来,当你需要律师时,就已经太迟了。

接着,我想起我的幽灵,不知他何时会如何对付我。这话听着有些夸张,有点儿像早期漫画里的台词。幽灵来了。哇哈哈哈。这种台词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愚蠢。但声音也可能误导人,比如说克劳利那辆车的回火声——听起来好像车会散架似的,但实际上那老古董平安地开到这儿了。何况我以前也听过类似的声音。

我眨眨眼。这印象从哪儿来的?

我又拍了下苍蝇,依旧没打着。但我确信自己不久前听过这个独特的“咔嗒”回火声,只是想不起在什么时候了。那又怎样?无关紧要,说不定那只是我超负荷脑力工作中冒出的杂念罢了。有趣的声音,不过十分特别。我确定我听过。砰,咔嗒咔嗒。然而我还是毫无头绪。或许我可怜的脑子已经不堪重负,开始提前衰老了。极可能是蚊子叮咬导致的失血,加上连日身处险境与挫败共同导致的副作用。想想看,就连我溜出去找乐儿那次都出过岔子。我在脑海中重放那一晚的经过,回想起小脏屋里骇人的惊喜。我一边想,一边觉得希望十足。当时的我满心渴望,蓄势待发,不可阻挡,而在外面,街上一片漆黑,荒无人烟。这时,一辆驶过的汽车不期然点亮我的回忆——

我直挺挺地站着望向高速公路,浑然不觉。这举动真傻,克劳利的车早走了。可我依然盯着那里看了许久,直到科迪扯着我的胳膊喊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

“德克斯特,德克斯特,马里奥来了。德克斯特,出发吧。”他说。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不过没关系,因为我还反应过来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儿。

我知道我何时听到的回火声了。

砰。咔嗒咔嗒。

德克斯特站在一辆旧车前,沐浴在远光灯的光亮下,背着装满礼物的运动包,眨眼看着车灯。我站在人行道上,披着迎合需求的巧妙伪装。汽车转过拐角时忽然照亮我,仿佛我正站在舞台中心演唱百老汇公演的主题曲——无论坐在车里的人是谁,势必已将我一览无遗。

灯光凝固的瞬间,汽车即刻加速:

砰。咔嗒咔嗒。

随后汽车扬长而去,转过拐角,驶进夜色,离开漆黑街道上的小脏屋,离开德克斯特找到目击者本田车的街区。

德克斯特没多想,走进小屋,警笛呼啸逼近时,他还在盯着桌上似曾相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