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的交易(第6/6页)

“你,你太过分了!”梨枝气得把嘴唇咬出了血。

“你没有资格反对。好,你听着,我把通知书给课长了,是我愿意给的。你如果不服就出去。你算个什么,不要说妻子的义务啦,就连一个女人的义务都尽不到的残废女人。”由于梨枝多病而一直受到压抑的积怨,此时变成了难以启齿的谩骂,向她投了过来。

翌日早上,梨枝象是忘记了头天晚上的争吵,若无其事地照应着木崎上了班,也许她理解了全家将没活路的话了。木崎讨好似的说,幼儿园并不能决定孩子的命运前途,我再给正一找一个更好的幼儿园。对此,梨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昨天,我有些动气了,话说过了头,并没有恶意,你别在意。对啦,明天是周末,我们到外面吃一顿饭吧。”

“好吧。”妻子答应着,可是她一点心思也没有——木崎带着悔恨的心情出了家门,他怎么能说妻子象猪呢?

宫西得到了木崎相让的通知书,显得很高兴。

“哎呀,我妻子真是高兴坏了。你帮了大杧,感恩不尽哪。一定报答你。”

“看您说哪去了,能为您尽微薄之力,我也是不胜荣幸。”木崎言不由衷,表里不一地说着违心的话。他想,如果因此能成为总公司的职员,生活也就安定了,象现在这样,说不上什么时候被解雇,还不能有怨言。如此看来,这笔“交易”还不错,木崎如此盘算着,越发觉得自己不值钱了。

当天下班回家途中,不知怎么,木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走下公共汽车时,木崎在汽车站眺望着灯火,他看见公共住宅区的窗户里几乎都映出了灯光。在那规格相同的窗户中映出的灯光,闪耀着各自不同的人生火花。

然而,今天晚上,唯有他家的窗户是黑着的,那儿象掉了颗牙似的一片漆黑,在周围一片明亮而温暖的灯光映衬下,他家的窗户显得尤其凄凉而暗淡。

现在也不是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呀。他强作镇静地按了按门铃,不出所料,无人应答。他摸出身上的钥匙打开了门,通常,这时屋里应该是飘溢着晚饭诱人的香味的。现在,从室内沉闷的空气中他感觉到,这里已很长时向没有人了。

“梨枝,正一!”

知道徒劳无用,他还是呼唤了两声。室里只是一片死沉沉的寂静。

他来到厨房,打开电灯,发现这里收拾得井然有序,餐桌上,放着准备好了的晚饭。

“一定是有急事,到哪儿去了。”木崎松了口气,放心地坐到椅子上,虽然灯亮着,但亲人不在家,他感到寂寞无聊。一直拥挤狭小的两居室住房这时也显得空旷冷清起来。饭桌上放着保温饭锅,稍一加热就能饮用的汤,炸牛排,凉拌菠菜,红萝卜煮芋头等,全是木崎爱吃的。

这么多爱吃如东西,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到底去哪儿了呢?”

他自言自语着,视线一下子碰到了一个白信封上。信封压在保温锅的下边,没有封口。信纸上是妻子的笔迹,这样写着:

——我无法与你生活了,想暂时回娘家住几天。有关事宜及事后处理将有人去与你商量。与其和我这样不能给你生孩子的女人生活,你还是找个别的女人会更幸福。正一我带走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绝不离开他:作为眼下的生活费,我把30万日元的储蓄存折拿走了。其他有关财产的文书,全部放在衣柜最上面的抽屉里,请多保重,不要来找我。

读完妻子的留言,木崎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昨天争吵时话赶话说出的“你出去”,竟成了今天的事实,她真的离家出走了。

木崎连衣服也没有换,手里拿着妻子的信,茫然失措地坐在那里叹息。突然,他猛醒过来,跑到电话机旁,拨着妻子家的电话号码,当拨到最后一个数字时,他又把话筒放下了。他知道,现在就是挂电话,妻子也绝不会回来的。

离象出走的原因,决不单单是昨天的那场争吵。夫妻逆反的土壤年夫妻生活中,已经一点点地积累起来了。

“这个畜牲!”

——除非来给我下脆道歉,否则我绝不去接你回来,他对突然以这种形式向他宣战的妻子感到十分气愤。

我应该让她看到没有妻子也能生活得很好。这是恢复丈夫主权的唯一机会。等到取得了总公司职员的资格,梨枝就会另眼相看了,那时,总该承认总公司职员的资格和孩子入园的权力是有交换价值的了,木崎这样安慰自己。

一时间对木崎讨好的宫西,事过之后,马上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上司嘴睑。早晨,他不再对木崎让给他座位客气地说声“对不起”了,而仍然还是以理该如此的神态坐下,坦然自若地一直睡到中心站。

他好像把“总公司职员”的许诺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考虑到人事问题不能“即时兑现”,木崎便暂时保持着沉默。时间—天天过去了,有一天他终于忍耐不住了,便绕了很大的弯子提出了他的许诺。

“课长,您女儿的入园手续办妥了吧?”

“入园?什么园?”宫西假装糊涂。

“入绿色幼儿园啊。快到办手续的时候了吧?”

“啊,交给家里的了,我不清楚。”

“绿色幼儿园是名牌,能进去真不错啊。”

“前途未卜啊。”

“我决定把孩子送到乡下的幼儿园去了。”木崎说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提醒宫西,自己把正一要去的幼儿园让给他了。

“还是那样好,没必要勉强地塞进拥挤的市中心幼儿园。”

“可是,作为父母,都希望孩子能进入大城市的一流幼儿园。那里的师资水平高,孩子的前途也乐观。”

“木崎君!”宫西用严厉的语气打断木崎的话,责难道:“现在是工作时间,不是谈论幼儿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