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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房位于大楼的后面,靠近消防通道。走廊里混合着一股旧地毯、家具护理油,还有那些默默无闻、单调乏味的生命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位于消防软管下方的沙桶里积了好些天的烟蒂和雪茄蒂。一台收音机通过敞开的气窗迸发出刺耳的音乐。通过另一个气窗,人们正在为了什么事捧腹大笑。来到走廊尽头的332房,这里安静许多。

我根据指示,敲门时两长两短。里面没有动静。我感到疲惫不堪,仿佛自己一辈子都在廉价旅馆里敲门,却没人搭理。我又试了试。随后我转动门把手,走进了房门。只见一把挂着红色纤维牌的钥匙插在里面的钥匙孔中。

右侧是一段短小的过道和浴室。过道尽头可以看见一张床的上半部分,一个男人身穿衬衫和裤子,躺在床上。

我开口道:“汉布尔顿医生吗?”

那个人没有答话。我走过浴室门口,来到他面前。一阵香水味扑面而来,我随即转身,不过还是慢了一步。浴室里有一个女人站在那儿,手上拿着条毛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深色的太阳眼镜。她戴着一顶有点灰蒙蒙的翠雀蓝色宽檐草帽。帽檐下一头蓬松的浅色金发。蓝色的耳钉潜藏于后面的阴影中。那副太阳眼镜是那种白色镜框、侧边扁平的款式。她的裙子与帽子搭配得相得益彰。裙子外面的刺绣或人造丝外套敞开着。她戴了一副长手套,右手上握着一把手枪。白骨手柄,看上去像是把点三二口径的手枪。

“转过身去,双手放在身后。”她透过毛巾说。隔着毛巾,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就像那副深色眼镜一般,我对她完全没有印象。这不是那个在电话上同我交谈的声音。我没挪动。

“别以为我在闹着玩,”她说。“我只给你三秒,照我说的做。”

“你就不能拖到一分钟吗?我喜欢看着你。”

她用那把小手枪比划了一个威胁我的动作。“转过身去,”她厉声喝道,“要快。”

“我也喜欢你的声音。”

“好吧,”她的语气紧绷而危险,“如果你想要这种方式的话,我就成全你。”

“别忘了你是一位淑女,”我说着转过身,双手抱头,枪口对准了我的后颈。几乎连呼吸都喷到了我的皮肤上。香水的味道很优雅,不是很浓烈、很强硬的那种。手枪突然移开了,一片白色的火焰一下子在我眼前炸开了。我咕哝一声,身体向前倒下,突然迅速向后一抓。我的手碰到了一条穿尼龙丝袜的长腿,可又脱手了,真可惜。感觉这像是一条美腿。击打在脑袋上的另一拳马上驱散了这份喜悦,我发出了一个绝望男人会发出的那种嘶哑的吼声。我瘫倒在了地上。门开了,钥匙咔哒作响,然后门关上了。钥匙转动后,一片寂静。

我挣扎着爬起来,走进浴室。我从架子上取下一条毛巾,浸在冷水里,擦洗自己的脑袋。这感觉就像是被一只鞋跟打中了。那肯定不是枪托。只出了一点儿血。我洗干净了毛巾,站在原地轻拍伤口,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尖叫着去追她。不过我看到了洗手盆上方打开的药柜。一罐爽身粉被撬开了,撒得架子上到处都是。一管牙膏被切开了。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我回到了短小的过道,试了试房门。房门被人从外面上锁了。我弯下腰,透过钥匙孔仔细查看。不过那是一把安全锁,外面和里面的钥匙孔高度不相同。那个戴白框深色太阳镜的女孩不太了解旅馆。我扭动里面的弹簧锁,便开了外面的锁,打开门后,我望着空空如也的走廊,再次关上了门。

接着,我走向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动弹过,原因是显而易见的。

走过那短小的过道,房间豁然开阔了,透过几扇窗,夕阳的光线倾斜地射入房内,几乎照到了床上,停在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下方。阻碍光线的是个蓝白相间、闪闪发亮的圆形东西。他相当舒适地半侧着脸躺在那儿,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鞋子掉在了地上。他的一侧脸枕在枕头上,似乎非常放松。他戴着一顶假发。上一次我同他交谈时,他的名字是乔治·W·希格斯。现在他成了G·W·汉布尔顿医生。首字母相同。这倒也没什么要紧。我不会再跟他交谈了。周围没有血迹。一丁点血迹都没有,这是一次极罕见、漂亮、专业的冰锥刺杀。

我摸了摸他的脖子。尚有余温。正在此时,太阳光从冰锥柄移向了他的左耳。我转过身,仔细检查了房间。电话盒被人打开了。基甸版《圣经》扔在一边的角落里。有人搜过了写字桌。我走近一个衣柜,向里面查看。里面有些衣服,还有一个我曾经见过的行李箱。我没有找到任何貌似重要的线索。我从地上捡起一顶软檐呢帽,放在写字桌上,然后走进了浴室。现在的关键点在于用冰锥刺杀了汉布尔顿医生的人是否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的时间非常有限。

我小心翼翼地搜查了浴室。我移开了马桶水箱的盖子,放干了水。里面没有东西。我向下窥视了溢流管,没有发现任何另一头绑着小物件的垂线。我又搜查了梳妆台,除了一个旧信封,别无他物。我松开纱窗的钩子,摸了摸外面的窗台底下。我捡起地上的基甸版《圣经》,又翻了一遍。我检查了三幅画的背面,研究了地毯的边缘。地毯是被牢牢地钉在墙根的,大头钉的凹陷处聚集了一点灰尘。我趴在地上,检查了床底。同样一无所获。我站在一把椅子上,查看了灯罩。里面积了许多灰和死蛾子。我仔细查看了床铺。床是由专业人员铺的,铺完之后就没动过。我摸了摸死者脑袋下的枕头,然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另外一个枕头,检查其边缘。还是一无所获。

汉布尔顿医生的外套挂在一把椅子的椅背上。我把外套里外摸了个遍,心里明白这是最不可能有所发现的地方。有人用刀划开了内衬和垫肩。外套里有火柴,几支雪茄,一副深色太阳镜,一条未使用的廉价手帕,海湾城电影院票根,一把小梳子,一包没拆封的香烟。我在灯光下瞧了瞧,没有被人拆开过的痕迹。我拆开了包装,撕掉盒盖,将里面全部掏空,除了香烟,没有其他东西。

现在只剩下汉布尔顿医生自己了。我将他轻轻扳正,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里面有些零钱,另一条手帕,一小卷牙线,火柴,一串钥匙,以及折成豆腐块的公交车时刻表。一个猪皮钱包里放着一些邮票、第二把梳子(这家伙可真爱惜他的假发)、三小包白色粉末以及七张名片,上面印着“G·W·汉布尔顿医生,加利福尼亚州艾尔森特罗,塔斯廷大楼,门诊时间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四点,需预约。电话:艾尔森特罗50406”。除此之外,没有驾照、社保卡、保险卡,没有一点能证明其真实身份的东西。钱包里有一百六十四美元。我把钱包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