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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笑。

“你会更喜欢那种情况,”她幽幽地说。

“那样我们会赚更多钱。”

“可斯蒂尔格雷夫还在牢里,”她微笑着说。“即使他不在牢里——即使,比方说,我碰巧跟某个叫查莫斯的医生很熟,他当时是县监狱的医生,他告诉我,在一个秘密时刻,他允许斯蒂尔格雷夫去看牙医——当然是在狱警的陪同下,不过那狱警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在斯坦遭枪击的那天——即使这一切碰巧都是真的,难道使用这些信息敲诈斯蒂尔格雷夫,不是一种很糟糕的方式吗?”

“我讨厌说大话,”我说,“可我不怕斯蒂尔格雷夫——或者像他这样的来一打也没关系。”

“可我害怕,阿米哥。在这个国家,目击一起黑帮行凶案件是很危险的。不,我们不会敲诈斯蒂尔格雷夫。对于斯坦先生的事,我们只字不提,此人我可能认识,可能不认识。梅维斯·韦尔德是一个知名黑帮分子的密友,有人在公共场合看见他们在一起,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我们要证明他是一个知名黑帮分子,”我说。

“我们做不到吗?”

“怎么做?”

她嘴一噘,表示失望。“可我敢肯定,你过去这些天一直在这么做。”

“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理由。”

“你保密的话,它们对我就毫无意义了。”

她将棕色的雪茄烟蒂丢进我的烟灰缸。我俯过身,用铅笔头挤灭了烟蒂。她用戴着长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她的笑容令我瞬间清醒了。她身子向后靠,跷着腿。她的双眸中开始闪现点点亮光。真是很久没调情了——对她而言。

“爱情是一个如此乏味的词,”她沉吟道。“我很惊讶,爱情诗歌中英语语言如此丰富,却还能接受这样一个苍白无力的词。它没有生命力,没有余韵。它使我想起夏天穿着百褶裙的小姑娘,脸上挂着粉色的微笑,害羞的声音,可能还有最不合适的内裤。”

我一声不吭。她毫不费力地变换语速,再次变得一本正经。

“从现在起,梅维斯每部电影可以进账七万五千美元,最终能加到十五万美元。她已经开始走红了,势不可挡。除非是爆出一桩丑闻。”

“那么有人应该告诉她斯蒂尔格雷夫的身份,”我说。“你为什么不说?顺便问一句,假如我们真的有了这些证据,我们敲诈韦尔德时,斯蒂尔格雷夫会袖手旁观吗?”

“他一定会知道吗?我认为她不会告诉他。实际上,我认为她都不会跟他再扯上什么关系了。不过这与我们无关——只要我们找到证据。只要她知道我们有证据。”

她戴着黑色长手套的手伸向她黑色的包,突然停住了,轻轻敲打着桌子的边缘,然后手缩回来放在大腿上。她没有看着包,我也没有。

我站起身。“我也许碰巧要向韦尔德小姐负点责。想到过这点吗?”

她只是微微一笑。

“如果真是这样,”我说,“你难道不觉得你他妈的是时候滚出我的办公室了吗?”

她双手搁在椅子扶手上,开始起身,依然笑脸盈盈。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我抢先拿了她的包。她瞪着我,满眼怒火,朝我“呸”了一声。

我打开包翻了个遍,找到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白色信封。我从信封里甩出了“舞者”餐厅拍的照片——那两部分照片现在粘贴在另外一张纸上。

我合上包,扔给对面的她。

此刻她已经站起来了,咬牙切齿,异常沉默。

“有趣,”我说着在光面照片上折了四分之三英寸。“如果这不是伪造的,他是斯蒂尔格雷夫吗?”

银铃般的笑声再度蹦了出来。“你真是个滑稽的人物,阿米哥。你真的是。我不知道还有你这样的人呢。”

“战前的存货,”我说。“我们这样的人日益稀缺。你从哪儿弄到的照片?”

“在梅维斯·韦尔德化妆间中她的手袋里拿来的。当时她在片场。”

“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

“我纳闷她是从哪里弄到的。”

“从你那里。”

“胡说八道。”我的眉毛略抬高了几英寸。“我会从哪里弄来呢?”

她那戴着长手套的手伸向桌子对面。她的声音冷冰冰的。“请还给我。”

“我会还给梅维斯·韦尔德。我不愿这么说,冈萨雷斯小姐,可我到哪儿都不会是个敲诈者。我就是缺乏这种迷人的性格。”

“还给我!”她厉声说。“要是你不——”

她突然停下了。我正瞪着她说完那句话。她光滑的脸庞浮现出一种鄙夷的神情。

“非常好,”她说。“算我看错人了。我以为你很聪明,可现在看得出你只不过又是一个愚蠢的私家侦探。这间破烂的小办公室,”她向四周挥了挥手,“还有你这里过的寒酸的日子——这一切都应该告诉我,你是哪种大傻瓜。”

“的确是,”我说。

她缓缓地转过身,走向门口。我绕过写字台,她让我为她开门。

她缓步走出门外。她走路的方式可不是在读商业学校时学到的。

她沿着走廊,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走路的姿态很美。

门砰的一声撞上了气动闭门器,只听“咔嗒”一声门轻轻地关上了。似乎过了很久门才关上。我伫立看着它,仿佛以前从未见过门关上一般。于是,我转身走回我的写字桌,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电话,应声回答。是克里斯蒂·弗伦奇。“马洛吗?我们想在总部见你。”

“立刻吗?”

“越快越好,”他说着挂了电话。

我从便条簿下抽出那张粘在一起的照片,将它与其他几张一起放在保险箱里。我戴上帽子,关上窗。不用再耽搁了。我看着手表上秒针的绿色针尖。离五点还有好一会儿。秒针绕着表盘一圈一圈地转,就像一个挨家挨户敲门的推销员。指针指在四点十分。你认为她这会儿就该打电话来了。我脱下外套,解下肩带枪套,将它和卢格枪锁在桌子抽屉里。警察可不喜欢你在他们的地盘上带枪。即使你有权利带一把。他们希望你去的时候态度谦卑,手上拿着帽子,声音低沉而彬彬有礼,眼神空洞。

我再次看着手表,静静聆听。今天下午这栋大楼似乎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周围将会一片寂静,之后灰拖把女士拖沓的脚步声将会在走廊中响起,她会挨个转转门把手。

我又将外套穿上,锁了里间的门,关掉电铃,出门来到走廊上。而这时,电话铃响了。我冲进门时几乎撞断了门上的铰链。不错,正是她的声音,不过那语调我从未听过。一种冷酷和谐的语调,不是平淡、空洞或是死气沉沉的,甚至也不是孩子气。只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的声音,可我的确认识。她还没说三个字,我就明白这熟悉的声音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