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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止是那样,”她的语速很快,下嘴唇一翻,牙齿都暴露无遗,双眼之中似乎燃起了火花,可渐渐地熄灭了。我又划了根火柴凑近烟斗。我太累了,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哪怕我有些情绪。

“我知道。不管怎样,我多少能猜到。奥林是怎样发现斯蒂尔格雷夫的线索的?——连警察都没有查到。”

“我——我不知道,”她缓缓地说,似乎在字斟句酌,仿佛一只行走在篱笆上的猫。“可能跟那个医生有关吗?”

“哦当然,”我说着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他和奥林不知什么时候交上了朋友。也许是两人都对利器感兴趣。”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她的小脸很痩,此刻看来棱角分明。她的眼神中有一丝警觉。

“你现在真恶心,”她说。“你时不时地就要这样。”

“真可惜,”我说。“我一个人的时候,性格和蔼可亲,漂亮的包包。”我伸手去拉包,把它拽到我面前,啪地打开包。

她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扑向我。

“放下我的包!”

我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副无框眼镜。“你想回到堪萨斯的曼哈顿的家,对吗?今天?你买好了票,打包好了行李?”

她嗫嚅着嘴唇,再次缓缓地坐下。

“好吧,”我说。“我不是要阻止你。我只是好奇,你从这笔生意里赚了多少钱?”

她开始哭了。我打开包,翻查里面的东西。里面一无所有,直到我摸到了背面的拉链袋,我拉开拉链,手伸进去摸索。那里有一沓簇新的纸币。我把钱掏出来,一张一张点。一千美元。全都是簇新的钞票。真不错。不多不少一千美元。不错的旅费。

我向后靠在椅背上,敲打着桌上的这沓钞票。此时她默默坐着,双眼含泪,注视着我。我从她的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抛给对面的她。过了一会儿,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轻柔迷人的抽噎声。

“利拉给我的钱,”她温柔地说。

“你用的凿子[2]有多大?”

她只是张大了嘴巴,一滴眼泪淌过脸颊,流进了嘴里。

“算了,”我说。我把钱放回到她的包里,合上包盖,推向桌子另一边给她。“我猜,你和奥林都属于那种人,能够说服自己,相信自己所做之事都是正确的。他能敲诈他的姐姐,然后一帮小混混识破了他的花招,把东西从他身边抢走,于是他只能偷袭他们,用一把冰锥刺入对方的颈后,干掉他们。可能那晚他都没醒过。你也会做同样的事。利拉没有给你那些钱。是斯蒂尔格雷夫给的,为了什么?”

“你真肮脏,”她说。“你太邪恶了。你怎么敢对我说这样的话?”

“是谁向警方告密说拉加迪医生认识克劳森?拉加迪以为是我干的。其实是你。为什么?为了把那个不带你玩的哥哥逼出来——因为那时他已经走投无路,躲在了外面。我想看看他写回家的信。我打赌,那些信的内容肯定耐人寻味。我猜得出其中的苦心钻营。监视着他的姐姐,试图用他的徕卡相机把她的一举一动全部拍下来,而那个善良的拉加迪医生则躲在幕后等待着分成。你雇我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她平静地说。她又擦了擦眼睛,将手帕放在包里,振作精神,准备离开。“奥林从未提到过我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经丢了照片。但我知道,他拍了照片,它们价值不菲。我开始有些明白了。”

“明白什么?”

“奥林没有亏待我。他有时候抠门极了。他可能会自己吞了所有钱。”

“他为什么前天晚上给你打电话?”

“他害怕,拉加迪医生对他不满意了。照片不在他手上,落到了其他人手里。奥林不知道是谁拿走了照片。但他很害怕。”

“在我手上。现在还在,”我说。“在保险箱里。”

她的头慢慢转过去,望着保险箱。她试探着用指尖抹了抹嘴唇,然后回过头来。

“我不相信你,”她说,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猫看着老鼠洞。

“跟我平分了那一千块怎么样,照片给你。”

她想了想。“我不能把钱给你用来换取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她微笑着说。“请把照片给我。求你了,菲利普。利拉应该拿回它们。”

“用多少钱来换?”

她皱紧眉头,看起来很受伤。

“她现在是我的客户,”我说。“不过背叛她也不算件很糟的买卖——只要价格合适。”

“我不信在你手上。”

“好吧。”我起身,走向保险箱。一转眼,我就拿着个信封回来了。我把照片和底片倒在桌子上——我这侧的桌子。她低头看着它们,伸手去拿。

我抢先抓起了照片,合拢在一起,抽出一张照片以便她能看到。她伸手来抢,我往后一退。

“这么远我看不清,”她抱怨道。

“凑近点得花钱。”

“我从没觉得你是个无赖,”她一脸正经地说。

我没吭声,重新点燃了我的烟斗。

“我可以让你交给警察,”她说。

“你试试。”

突然她语速飞快地说:“我不能把这钱给你,真的,我不能。我们——好吧,母亲和我欠了不少债,因为父亲的缘故,而且房子还欠着贷款。”

“你卖给了斯蒂尔格雷夫什么换来这一千美元?”

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形容丑陋。她抿了抿嘴唇,紧紧地闭上嘴。这张紧张坚毅的小脸,我曾经见过。

“你有一件东西能卖,”我说。“你知道奥林的下落。对于斯蒂尔格雷夫来说,这个消息值得上一千美元。很好猜。这只是一个把证据串联的问题。你不会明白。斯蒂尔格雷夫去了那儿,杀了他。他为了这个地址付给你钱。”

“利拉告诉他的,”她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

“利拉说,是她告诉他的,”我说。“如果有必要,她会告诉全世界,是她告诉他的。正如她会告诉全世界,是她杀了斯蒂尔格雷夫——如果只有那一条出路的话。利拉是那种随性而至的好莱坞宝贝儿,没有非常严格的道德标准。不过一旦要追究真相时,她有自己的原则。她不是那种会用冰锥杀人的人。她也不是那种会赚取昧心钱的人。我希望你心里开心。”

她从椅子边上站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咯咯大笑。

“谁能证明?”她近乎尖叫着说。“活着的人还有谁能证明这点?你吗?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廉价的骗子,无名小卒。”她的声音渐渐变成了一阵刺耳的大笑声。“为什么二十美元就能买通你。”

我的手上还捏着那张大照片。我划了根火柴,把底片扔进烟灰缸,瞬间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