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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吵醒,只是为了嘲笑我吗?”

“不是。夏普小姐让我捎信给你。她说你出来的时候,带上贝蒂·凯恩的笔录,决不能忘记了,因为这是至关重要的事。而我会说这只是重要的事而已。她看起来就像是发现了一百万那样,高兴得晃来晃去。”

“看起来很高兴!”罗伯特表示怀疑。

“像个新娘子一样。事实上,自从我表妹比尤拉跟她的波尔结婚后,我这是头一回看到那样的女人。那张脸就像一张诱人的司康饼,比尤拉就是那样的,真的,那天她看起来就像是维纳斯、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以及特洛伊城海伦集于一身的女人。”

“你知道是什么让夏普小姐这么高兴吗?”

“不知道。我曾试探着问了几次,但她好像闭口不提。总之,别忘了带那份笔录,不然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谜底就在那份笔录里。”

斯坦利启动车子向西恩巷驶去,罗伯特疑惑不解,拿着浴巾走进浴室。早餐前,他从公文包的一堆文件中找出那份笔录,又仔细重新看了一遍。玛丽恩是想起或发现了什么,让她如此高兴?显然,贝蒂·凯恩一定是哪里出错了。玛丽恩那么高兴,还让他来的时候把凯恩的笔录带过去。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份笔录中的某些内容能够证明贝蒂·凯恩在撒谎。

他把那份笔录从头看到尾,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然后又开始重新翻查一遍。会是什么呢?她在笔录里说,那天下着雨,那天——或许——或许没下雨?但这对于那女孩故事的可信性,并不是至关重要的,甚至连重要都算不上。那么,米尔福德的巴士?她说她错过了那辆巴士,所以才被夏普母女的车带走,是时间错了吗?但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核对过时间,几乎完全吻合。还有巴士上“指示路线的灯牌”?会不会那时时间还早,不需要开灯?但这也可以说一时忘记了,并不会对她整篇笔录的可信性产生什么影响。

他希望玛丽恩不要因为急于找到对她们有利的一点点证据,而把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夸大为撒谎的实证。燃起希望之后再失望,比没有一点儿希望更糟糕。

现在的忧虑几乎让他忘记了之前一直担心的社交性午餐,而他也早已不关心麦克德莫特是否会喜欢在法兰柴思的午餐。琳姨出发去教堂之前,偷偷问他:“亲爱的,你觉得她们会准备什么给你们做午餐?我敢说,她们都是靠盒装的冲泡脆片之类的东西生活,可怜的人儿。”他不耐烦地说:“她们懂红酒,那应该会让凯文高兴的。”

“年轻的贝内特怎么了?”凯文在他们开车去法兰柴思的路上问道。

“今天的午餐没有邀请他。”罗伯特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那强硬的控诉、不可一世的态度以及像《守卫者》那样的攻击性言论哪儿去了?”

“哦,他在这个案子上与《守卫者》意见不和。”

“啊,这样啊!”

“这是他第一次对《守卫者》夸夸其谈的案件,能够有自己真正的认知,看来那份刊物让他震惊不小。”

“他这番变化会持续多久?”

“怎么说呢,你知道,如果他继续这样的话,我也不应该感到一丝丝的惊讶。他已经到了人们通常不再孩子气的年龄,该有所变化了,除此之外,我觉得他一直都有做出改变,并思考是否还有其他《守卫者》的宠儿比贝蒂·凯恩更值得支持。比如科托维奇。”

“哈!那个爱国者!”凯文意味深长地说。

“没错。就在上周,他还滔滔不绝地大谈我们对科托维奇的责任,我们有义务保护他、爱护他——我猜最后就是要给他英国护照了吧。我怀疑如今他是否还会如此简单地看待事情。近来,他奇迹般地成长了不少,我都不知道他甚至还有昨晚穿来的那样一件西装,肯定是他参加学校颁奖典礼时留下的,因为自那之后,他从未穿过如此持重素净的衣服。”

“我希望他能看在你的分上继续保持这种状态。那小子很聪明,一旦摒弃了那些马戏团的把戏,他会成为你们事务所一大财富的。”

“因为法兰柴思的事情,他都跟露丝玛丽闹分手了,琳姨为此很是苦恼,担心他最后娶不了一个主教的女儿。”

“哇哦!那他会更有作为,我开始喜欢那小子了。你也多帮帮他,罗伯特——随便想想看——他娶了一个还不错的英国蠢姑娘,给他生五个孩子,在周六下午的阵雨间隙邀请周围邻居举行网球聚会。虽然这也是种愚蠢行为,但也要好过站在讲台上大谈特谈那些自己一无所知的事情。我们到了吗?”

“是的,这就是法兰柴思。”

“完美的‘神秘之屋’。”

“这房子刚建的时候并不神秘。你看那大门上旋涡状的花纹装饰——也是相当不错的艺术品——所以从大路上透过镂空花纹就能看到整栋房子。只是门的后面简单装上了铁板,才让这所极为寻常的房子笼罩了神秘的气息。”

“总之,是正合贝蒂·凯恩心意的完美房子。她还能记住它,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事后,罗伯特感到非常内疚,因为他从没对玛丽恩抱有足够的信心,不管是在贝蒂·凯恩笔录的事情上,还是在准备午餐的手艺上。他应该记得,她是如何的头脑冷静而又善于分析;也应该记得,夏普母女拥有让人感觉宾至如归并得到心灵抚慰的天赋。她们没有努力去达到琳姨那种殷勤款待的标准,也没有花费心思去准备一场正式的豪华午宴。她们只是在阳光洒照的起居室窗边摆了一张四人餐桌,那是一张樱桃木桌,质地让人感觉很是舒服,但就是太需要打蜡磨光了。而玻璃酒杯,却干净得如同钻石般光亮(罗伯特心想,玛丽恩怎么只专注于要紧的事,而忽视了仅凭外观的东西)。

“我们的餐厅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黑暗惨淡之地。”夏普老太太说,“过来看看,麦克德莫特先生。”

这也是典型的夏普式作风。不是围坐在雪莉酒前进行无关痛痒的闲聊,而是进来看看我们糟糕透顶的餐厅。客人不知不觉地便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跟我说说,”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罗伯特问玛丽恩,“到底是什么——”

“不,午餐前我不打算谈论那件事,它会作为你的餐后甜点。那真是一件最令人震惊的幸运事儿,我昨晚才想到那一点,今天麦克德莫特先生就要过来用午餐,它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我认为,虽然它还不足以让这个案子结案,但确实会完全改变我们现在的处境。那就是我曾一直祈祷的对我们有利的‘小小的证据’。你告诉麦克德莫特先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