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两块胎记问题

山姆医生酒杯在手,等待他的访客登门。

“你迟到了。过来坐下,我给你倒点小酒。今天要讲的故事发生在圣徒纪念医院,玛丽·贝斯特新任我的护士还不到一个月。那是一九三五年的五月,北山镇的春天已经过了一半……”

那时候我才第一次有机会带玛丽彻底地熟悉医院的环境,我的办公室位于医院大楼改建而成的翼楼——考虑到北山镇的规模和发展潜力,院董事会最终承认之前八十张病床的设计过于浪费,所以他们决定进行改建。这对我来说很方便,因为我可以在零零星星的医院门诊间隙外出拜访病人。我的很多看诊都是前往病人家里,这种方式还会再持续二十年。自然而然,我每天的大部分外出都是开着那辆红色的梅塞德斯前往附近的农场或住家。今天是星期二,没有需要外出拜访的病人,距下一个医院门诊还有一小时。看来要帮助玛丽熟悉圣徒纪念医院,这是个绝佳的时机。

我的前任护士爱玻为我工作了很长时间,但她上个月因为结婚搬去了缅因州。我找了个临时的替班,但她工作不上心,短暂的过渡期之后,我最终雇用了玛丽。她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金褐色短发下有一张明朗的笑脸。我们相遇时,她正开车经过北山镇前往春野市,那里有一份护士的工作在等待她。结果她在半路被卷进了一起银行抢劫案。在她的帮助下,我解决了这起令人颇为头疼的案件,于是我邀请她留下来做我的护士。她起初并没有答应,但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到目前为止,我们都为彼此的决定而高兴。

“没想到这么小的医院居然设施如此精良。”玛丽跟着我走进两间手术室中的一间,发出啧啧赞叹。

“这地方本来是按照容纳八十张病床的规模而设计的,所以当时院方认为需要两间手术室和这些设备。不过北山镇并没有像人们期待中的那样快速发展。”

“谁是这儿的负责人?”

“是常任董事会的成员们,不过院长是恩德维斯。他才来没多久,只有一年。我等一下介绍你认识。”

恩德维斯在他办公室里。他是个小个子男人,仿佛永远皱着眉头。我觉得这不是一名医生该有的表情。我并不是很把他放在心上,不过在为玛丽引见他的时候,我尽量显得彬彬有礼。“我带她熟悉一下医院。”我解释道。

恩德维斯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向玛丽表示欢迎,然后他对我说:“山姆,你能抽几分钟吗?我们昨晚新来了一个病人,我想让你看看他的症状。我们需要参考性诊断意见。你可以照常收取咨询费用。”

“乐意效劳,”我说,“跟我来,玛丽,你得亲身经历一下圣徒纪念医生的工作流程。”

由恩德维斯医生带头,我们朝走廊深处走去。一路上,他给我们讲述了病人的基本情况。

“病人名叫休·斯特里特。他从纽约来到这里,想看看有没有可能修复一些荒废的农舍。”和中西部其他一些地区相比,北山镇受大萧条的影响不大。有些经济衰退的地区还饱受旱灾之苦。尽管如此,镇上还是有个别农家放弃了土地,将所有权交给银行,去大城市寻找新的生活。

“诊断结果是什么?”我问道。

“病人的主要症状是胸骨下方的收缩性疼痛,我们判断是心绞痛。我个人认为他的冠状动脉有病症,很可能是动脉硬化。但这个病例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病人较为年轻,而且体格看上去不错。最主要的是,一些痛区很低,已经到了胃部。”

“你们给他拍x光了吗?”

“当然,不过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你想看的话可以去拿。”他转身走进一间私人病房,床上有一名三十多岁的黑发男子正在休息。听到有人进门,他睁开眼睛,试图坐起来。“放轻松,”恩德维斯告诉他,“这是霍桑医生和他的护士,贝斯特小姐。我想让他也帮你做个检查。”

斯特里特小心翼翼地向我伸出手,仿佛害怕因为一个动作就再次引起疼痛。他可算得上是个美男子,只是那对深深凹陷的小眼睛给人以古灵精怪的印象。“很高兴认识您,医生。你觉得我这是什么病?”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我告诉他。

我为他进行了快速而详细的检查。恩德维斯将之前记录的心电图交给我。有一些轻微的紊乱,但还不算异常。“胸口还痛吗?”

“现在不会。”

“昨天晚上病发前你吃了什么,斯特里特先生?”

“在马格诺利亚餐厅吃的海鲜拼盘。我是从纽约来的,吃东西很讲究。”

看来马格诺利亚比以前有了进步。在我印象里,那是一家毁誉参半的餐厅,其中最受诟病的就是NJL的海鲜了。检查完毕,我轻轻拍拍他,安慰道:“我认为你的身体状况很好。”我用他右手边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今晚好好休息。”

来到大厅,恩德维斯院长问我:“情况怎么样?”

“我感觉像消化系统的疾病,说不定是食物中毒。我认为绝对不是心脏问题。”

“我同样怀疑。我打算建议他留院观察一晚,然后再出院。”

“他的医生是谁?”

“他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吉姆·哈耶特接待了他,并安排他住院。没有人会让一个胸痛病人在接受全面检查之前回家的。”

据我所知,恩德维斯和年轻的哈耶特有些矛盾,我可不希望卷进这类钩心斗角的事情。玛丽在我检查期间一直保持沉默,恩德维斯一走开,她就开口了:“他看上去倒更像个生意人。”

“他和别的生意人没什么两样,”我赞同道,“他和哈耶特医生最近在闹别扭,我刚才的诊断说不定火上浇油了,真烦人。”

“我见过哈耶特医生吗?”

我笑着对她说:“你要是见过他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护士们都爱他爱得发疯。”

“真的?”

“如果他昨天值夜班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家休息。不过你迟早会见到他的。”我带着她来到护士台,介绍安娜·菲兹杰拉德和凯瑟琳·罗杰斯给她认识,今天她们四点钟接班。安娜人到中年,稍微有点自私。凯瑟琳才二十出头,她刚从护士学校毕业,对未来充满了理想。

“她俩看上去人不错,”离开护士站后,玛丽评价道,“凯瑟琳好年轻啊。”

我点点头:“当我发现有些护士连对世界大战都没概念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不好意思,我也差不多快忘了。”

“你也忘了?”我故作失望地叹息。不过我的思绪仍然被休·斯特里特占据着。“对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