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1 我所做的一切 15 我们又失去亲人;我学会了一个新词“内讧”(第3/9页)

西蒙·格林低头记录,没有说什么。事实上,他提过验尸的建议后就没有再开口。他的表情让我想起巴塞特猎犬。

西蒙·格林问我的哥哥:“你喜欢游泳池的工作吗?”

“是的,”利奥回答说,“非常喜欢。”

“他们让你做什么?”

“给大伙儿打饭、发零食和饮料,把脏衣服送到洗衣店。”

“他们对你好吗?”

“很好。”

“我理解你的担心,安雅,不过我觉得利奥不应该辞掉游泳池的工作。”吉卜林先生说,“尽管游泳池和团伙犯罪有关联,但是有份固定工作显得更好一些。”吉卜林先生看着哥哥说,“你得保证永远不做危险和违法的事。你现在是安雅和纳塔利娅的保护人,你非常非常重要。”

利奥坐直身体,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保证。”

“很好,”吉卜林先生说,“至于家里的其他事情,基本上和以前一样。”当然,我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吉卜林先生实际上是说给利奥听的,“财务方面,都放在一个信托里,在安妮成年之前由我来管理。”

利奥没有提出质疑,也没有像奶奶担心的那样感觉受到侮辱。他全盘接受,这让我们松了一口气。尽管西蒙·格林有所失言,但吉卜林先生让利奥觉得自己很受重视。我们又讨论了一会儿,主要是关于奶奶的葬礼。吉卜林先生坚持认为不能在我们家里举行,要选一个私密性比较好的地方,方便家族的亲戚前来吊唁。“我和格林先生会想出办法来的。”

我们快把需要处理的事情安排好时,门铃响了,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利奥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想他可能是害怕看到奶奶的尸体。)

“要不你去看看殡仪员是不是需要帮忙吧?”吉卜林先生对西蒙·格林说。他找个借口把西蒙·格林支开,西蒙也明白这一点。

吉卜林先生不停地出汗,于是我建议去阳台上说。

我问:“你的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我想已经恢复到原来的62%了。凯莎照看着我的饮食,她不让我吃任何有味道的东西。”他像父亲一样扶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你爱加林娜,也知道她有多疼你。我理解你有多伤心。”

我没有说话。

“我很担心你。你把一切藏在心里。安妮,这样对身体不好。”吉卜林先生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我还是要给你保养身体的建议。”

“安妮,有件事我们还没有谈。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说,不过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什么事?”

“那个德拉克罗瓦家的男孩。”吉卜林先生说。他和大家一样看到这个新闻了,“西尔弗斯坦已经正式宣布退休,这意味着,查尔斯·德拉克罗瓦随时可能宣布竞选地方检察官。一旦宣布,公众会开始关注他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

我当然明白吉卜林先生要说什么,这也是我反复想过的事情:“你觉得我应该和温分手吗?”这话我从11月开始就对斯嘉丽说过很多次了。

“不,这不是我该对你说的,安雅。只是所有事赶在一起了——加林娜去世,利奥成为你的监护人,德拉克罗瓦先生有政治抱负——情况可能不乐观。作为一个称职的顾问,我至少得提出这个问题:你觉得为这段感情接受审查值得吗?”

理智告诉我:不值得。

可是我的心啊!

“你不用现在回答。”吉卜林先生说,“接下来几个星期,我们肯定会经常联系。”

透过玻璃门,我看到西蒙·格林在客厅里示意我们进去。

吉卜林先生替西蒙·格林道歉:“他不该当着你哥哥的面建议验尸。西蒙是好心,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我和吉卜林先生回到客厅,殡仪员正等着吉卜林先生签署一些文件,以转移奶奶的遗体。此刻奶奶的遗体放在床上,黑色塑料袋的拉链半开着。我忽然想起没有请神父为奶奶做临终祈祷,我为奶奶和自己的灵魂担心。

“还没为奶奶做临终祈祷。”我对吉卜林先生说,“奶奶对我说她快不行了,我却没有在意!我本应为她请神父的,这都是我的错。”

“安妮,”吉卜林先生温柔地说,“你的祖母并不是天主教徒。”

“可我是!”我呜咽着,“我不想让她下地狱!”

吉卜林先生没有说话。我们知道奶奶这一辈子做过一些违心的事,否认这一点没有什么用。如果有机会去天堂,加林娜·巴兰钦不会错过的。

晚上,奶奶的遗体已经送到布鲁克林的殡仪馆。我为利奥和纳蒂做好通心粉,收拾了奶奶房间里的床铺,与吉卜林先生定好在游泳池为奶奶守灵。我让纳蒂洗澡睡下,给了因为头疼而大哭的利奥一片阿司匹林,祈祷他的头疼不会转为惊厥。我终于能睡下,却被做噩梦的纳蒂惊醒。我安慰好妹妹,回房间的时候被利奥叫住。(他想让我去看看奶奶的房间是不是还开着窗户、门有没有关。)我做完这些事情,第二次爬到床上,一切终于安静下来。这是许多年来家里从未有过的安静。过去维持奶奶生命的设备噪声很大,以至于我已经习惯了那些噪声,现在这新出现的陌生的安静反倒让我觉得是噪声了。我久久不能入睡,于是起身去了奶奶的房间。奶奶病着的时候,我总觉得房间里有一股酸味,现在那股味道已经消散殆尽。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

奶奶搬来之前,这个房间曾是爸爸的办公室。我想我之前可能没提过,爸爸就是在这间房间里被杀害的。奶奶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会睡在爸爸妈妈原来的卧室里,可她说让我搬到那个卧室——之前我一直和纳蒂住在一起——她就住在爸爸的办公室里。尽管那时我才九岁,但我觉得让她睡在儿子被杀害的房间里并不合适,(房间的地毯上甚至还有血迹)于是我说我可以继续与纳蒂住在一起。“不,安雅,”她说,“如果我们不用这个房间,它就永远是你父亲去世的地方,这个房间就变成了纪念馆。在房子里放个棺材可不是个好主意,亲爱的。再说了,你是个大姑娘了,你需要一个自己的房间。”那时我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我记得自己甚至有点儿生气。“这是爸爸去世的地方!请表现得尊重一点!”我本想这么说的。现在我才明白,把这里当作卧室需要多大的勇气。爸爸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一定也很伤心。

我查看奶奶的床头柜,看她是否给我留了字条什么的。可是我一无所获,只找到一些药片和伊莫金的书《大卫·科波菲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