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3页)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你一定到过很多地方,太太!”墨斯格罗夫太太对克罗夫特太太说。

“结婚十五年来,我确实到过不少地方。不过,有许多女人去的地方更多。我曾四次横渡大西洋,一次到东印度群岛,以后又折了回来。还有一次,除了国内的某些地方外,还去了科克、里斯本和直布罗陀海峡。但我从来没有越过这海峡。从未去过西印度群岛。你知道,我们认为百慕大和巴哈马不属于西印度群岛。”

墨斯格罗夫太太说不出任何反对意见。她也不用责怪自己,因为她一生中从来没说到过这两个地方。

“我确实认为,太太,”克罗夫特太太接着说,“军舰是再舒适不过的。你知道,这当然是指高级军官的船舱。如果你乘的是一艘快速帆船,活动范围当然就有限。不过,任何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即使在这种船上也会心满意足。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时光是在船上度过的。你知道,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怕。谢天谢地,我的身体幸亏一向很好,能适应任何气候。在出海的最初二十四小时内总是有点不适应,但过后我从不晕船。我一生中只有一次真正感到精神不佳、身体不适,觉得自己生了病,感到有某种危险。那是我单独在迪尔过冬的时候。当时将军(那时还是克罗夫特上校)正在北海航行。我日夜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到他下一封信,反正总是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抱怨。可是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就从不生病,也从未遇到任何不便。”

“嗳,当然了。确实如此,啊,是的。我很同意你的看法,克罗夫特太太,”墨斯格罗夫太太诚恳地回答着。“没有什么比分居两地更令人不安。我很同意你的看法。因为墨斯格罗夫先生总要去参加巡回审判,所以我深有体会。审判结束,他安全地回到家里,我总是很高兴。”

晚宴最后以舞会结束。安妮一听到有人提出跳舞的建议,就同往常一样,表示愿意为他们效劳。她坐在钢琴旁弹奏时,眼中不时噙着泪水。她很高兴有事情可干,但不想得到任何报答,只希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是一个欢乐和愉快的舞会,似乎没有人比温特沃思上校更兴高采烈了。安妮觉得上校完全有理由这样高兴,因为大家都注意并尊重他,尤其是所有的年轻姑娘都盯着他。几位海特小姐,就是前面已经提到的表亲家的姑娘们,显然已经有幸爱上他了。至于亨里埃塔和路易莎,她们的注意力似乎也全被他吸引住了。只是她们两人彼此十分要好,这才使人们不至于以为她们是势不两立的情敌。即使说人们这么普遍、这么热切的崇拜,把他宠得有点过头,那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安妮的手指机械地弹着琴,弹了半个小时,既没有弹错,也没有知觉,心中只是萦绕着这些情景。有一次她感到弗雷德里克在看她——在审视她今非昔比的容颜,也许是企图找寻一度使他神魂颠倒的那张脸的残痕。有一次,她知道他一定谈起她了——她直到听见回答才意识到这点。不过她可以肯定,弗雷德里克问过他的舞伴,艾略特小姐是否从不跳舞?对方回答说,“啊!是的,从不跳。她完全不跳舞了。她宁愿弹琴。她对弹琴从不感到厌倦。”有一次,弗雷德里克还对安妮说了几句话。舞会结束时安妮离开了钢琴,弗雷德里克坐过去,想弹个曲调给两位墨斯格罗夫小姐听听。安妮无意间走回到那里。弗雷德里克见到她,马上站起身来,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

“对不起,小姐,这是你的坐位。”尽管她一边坚决谢绝一边后退,他却再也不肯坐下去。

安妮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神态,也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语气。他那种冰冷的客套话和彬彬有礼的神态比什么都令人伤心。


[1] 因当时英法两国处于交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