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5页)

“我们应该果断一点,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每一分钟都十分宝贵。必须马上派人到上克罗斯去。墨斯格罗夫,不是你去,就是我去。”

查尔斯同意这一意见,但表示他决不离开这里。他不愿意给哈维尔夫妇增添麻烦,但看到他妹妹目前的处境,他不应该,也不愿意离开她。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亨里埃塔最初也这么说,但不久就给说服了,改变了主意。她留下有什么用!何况让她呆在路易莎的房里,让她看到路易莎,都只会使她感到难过——还不仅是起不了作用的问题。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帮不上忙,可依然不愿意离开,后来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感到一阵难过,这才放弃了留下的念头,急着想回家了。

他们正谈到这一步,安妮从路易莎房中轻轻走下来,不免听到这番谈话,因为客厅门开着。

“那么就这样定了,墨斯格罗夫,”温特沃思上校高声说,“你留下,我送你妹妹回家。至于——至于其他人——如果需要有人留下帮助哈维尔太太,我想一个人就够了——查尔斯·墨斯格罗夫太太当然想回去照看孩子。不过,要是安妮愿意留下,那没有人比她更合适、更能干的了!”

安妮听到对自己的这番评价,心情十分激动。她停下脚步,想镇静一下。其他两人齐声赞同温特沃思上校的看法,这时安妮才走了进去。

“你一定愿意留下的,我可以肯定。你愿意留下来看护她的。”温特沃思上校转身朝她大声说这话时虽很激动,但态度很温和,似乎恢复了旧时的友情。安妮满脸通红。温特沃思上校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走了开去。安妮表示非常愿意留下,而且早就准备留下,她对此表示很高兴。“她正是这么想的,希望大家能让她留下。她在路易莎房中的地板上搭个铺就可以了,只要哈维尔太太同意就行。”

再办一件事,一切便似乎安排就绪了。虽然稍稍迟一些回去比较理想,因为这样一来,墨斯格罗夫先生和太太就会预感到情况不妙。但是他们乘坐上克罗斯的马车回去,需要的时间会大大延长两老的焦虑。因此,温特沃思上校提出,他最好是从旅馆借一辆轻便马车,把墨斯格罗夫先生的车马留下,明天一早再派回去;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把当天晚上路易莎的情况捎回去。查尔斯·墨斯格罗夫同意这一办法。

这时温特沃思上校忙着出去做自己的准备工作,过一会儿同两位女士汇合。可是人们把这计划告诉玛丽时,她一听就吵个不休。她很伤心,言词激烈,大声抱怨说,让她回去而把安妮留下是不公平的。安妮同路易莎关系很远,而她可是路易莎的嫂嫂,最有权利代替亨里埃塔留下。她哪点不如安妮呢?再说,她回家时还得撇下丈夫查尔斯!这太不近人情了!总之,她说了一大通,她丈夫简直招架不住。既然她丈夫无能为力,其他人更不便反对了。结果,不得不让玛丽替换安妮。

对玛丽这一嫉妒和愚蠢的要求,安妮虽然顺从了,但从来没有这么勉强。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他们一行就朝镇上走去;查尔斯扶着他妹妹,本威克舰长照看着安妮。他们匆匆走着,安妮忽然想起这天早晨发生在同一地点的一些琐事。她在这里曾听到亨里埃塔谈起要希莱博士离开上克罗斯的打算,后来,她又第一次遇到了艾略特先生。不过,这时安妮心中只是略微闪了一下这些念头,因为眼下占据着她整个心灵的是路易莎和关心路易莎命运的那些人。

本威克舰长对安妮特别体贴。这一天的灾难似乎把大家都连结在一起了。安妮觉得对他的好感在不断增加。她甚至还高兴地想到这也许正是继续发展彼此间友谊的机会。

温特沃思上校正在等候他们,一辆四套马车已经备好,停在街道的最低处,好让大家上车方便些。但是,当他看到走过来的是姐姐而不是妹妹,显得十分惊讶和懊恼。他一听查尔斯的解释,脸色顿时变了。他目瞪口呆,想说什么但又强压了下去,只是使对方感到不快地同安妮打了个招呼——或者至少让她感到,他之所以重视她,只是因为她能服侍好路易莎。

安妮尽力使自己心平气和,尽力公正地看待这一切。她即使不去模仿艾玛对亨利的感情[1],但看在温特沃思上校面上,她也会以超乎寻常的热忱照看路易莎的。她希望温特沃思上校不要老是这么不公正地看待她,以为她会毫无必要地逃避一个朋友应尽的职责。

这时,她上了马车。温特沃思上校把她们两人扶上车后,就坐在她们中间。在这种情形下,安妮怀着惊异和激动的心情离开了莱姆。她无法计算在路上要走多少时间,也无法估计这段路程会对他们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更无法估计一路上他们将谈些什么。然而,一切都非常自然。温特沃思上校一心照看着亨里埃塔,总是侧身向着她,而一旦开口,说的也总是给亨里埃塔鼓劲的话。总的来说,他的声音和举止都故意做得十分安详。看来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不要引起亨里埃塔的不安。只是有一次,亨里埃塔想起最后那次到科布去的不明智的倒霉散步,心里十分难过,感到当时千不该万不该产生再去那儿散步的念头。这时,好像再也忍受不住的温特沃思上校大声地说:

“别说这事,别说了,”他大声嚷道。“上帝呀!在那倒霉的时刻,我要是不依她就好了!要是照我该做的去做就好了!可是她一心要跳,那么坚决!我可爱的路易莎!”

安妮心想,不知他眼下有没有想到要怀疑他先前的看法。他不是认为性格坚定的人总会走运、总会得到好处吗?他会不会想到,这种性格同人的其他品质一样,也有一定的限度,应该适可而止。安妮认为,现在他不会不感到:有时,能够听从劝导的脾气同坚决的性格一样,也会带来幸福。

马车很快。不一会儿,安妮就惊讶地认出了那些山冈、房屋和田地。他们对事情的结局怀着某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因此行车速度也就快了许多,使得回去的路程显得比昨天来时短了一半。不过,他们驱车来到上克罗斯附近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家静默了好一会儿。亨里埃塔倚在车厢角落里,用披巾把脸遮住,希望哭一场以后可以入睡。在马车驶上最后一个山冈时,安妮突然听见温特沃思上校在对她说话。他小心地低声说:

“我在考虑什么办法最好。一开始她不能进屋去,她会受不了的。我在想,我先进屋去,把情况对墨斯格罗夫先生和太太说清楚。你是不是同她一起在车上呆一会儿。你看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