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铁奥仗义斩子(第2/4页)

“你好,表侄,”他走近福尔菊纳多说,“你可长大了!你刚才看见有一个人从这里跑过去吗?”

“噢,我长得还没有您这么高,表叔。”孩子装天真这么说。

“你很快就会长得跟我一样高,不过,你告诉我,刚才有一个人跑过去吗?”

“您问我看没有看见有个人跑过去?”

“是呀,有个人,他头戴黑色天鹅绒尖顶便帽,身穿绣着红黄条纹的外衣。”

“有个人,戴着黑色天鹅绒尖顶帽,身穿绣着红黄条纹的外衣?”

“没错,快回答我,别老重复我的问题。”

“今天早晨,神父先生骑着他那匹叫皮埃罗的马,从我们家门口经过,他向我问候了我的爹,我回答他说……”

“好哇,小鬼头,你跟我耍滑,快告诉我,那强盗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正在追捕他。我敢肯定,他一定是从这条路跑的。”

“谁知道呢?”

“谁知道?我就敢断定你见过他。”

“我睡着了还能看见有人跑过去?”

“你没睡着,小无赖。枪声早就把你惊醒了。”

“表叔,您以为你们的枪能打那么响?我爹的喇叭口火枪响声要大多了。”

“你见鬼去吧,小坏蛋!我敢断定你看见了那强盗,很可能你把他藏起来了。喂,弟兄们,你们进屋去,看看咱们要抓的人在不在里面。那家伙只剩下一条腿能走,他贼精得很,绝不会妄想一瘸一拐能逃进丛林。再说,血迹到这儿就没有了。”

“我爹会怎么说?”福尔菊纳多冷笑着问,“如果他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进了他的屋子,他会怎么说?”

“小无赖,”队长拧着孩子的耳朵说,“你明不明白,我要你老实点你就得老实。也许用刀面在你身上拍打二十几下,你就会说实话了。”

福尔菊纳多仍冷笑不止。

“我的老子是马铁奥·法尔戈内!” 他洋洋得意、装腔作势地说道。

“小混蛋,你要知道,我可以把你抓进科尔特或者巴斯蒂亚的监狱,让你睡草垫,戴脚铐。如果那时你再不招出强盗跑到哪里去了,就把你送上断头台。”

那孩子听了这恐吓,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他仍然重复那句老话:

“我的老子是马铁奥·法尔戈内。”

一名士兵低声劝告自己的队长说:“长官,咱们还是别去得罪马铁奥为妙。”

队长显得进退两难,便与士兵们低声商议了一会儿,士兵们已经把整栋屋子搜查一遍了。他们这么做并没有用多久的时间,因为科西嘉人的小屋只不过是四四方方的一大间,家具陈设一目了然:一张桌子,几条长凳,几口箱子,一些猎具与日常用品。在这段时间里,小福尔菊纳多一直在抚摸着那只母猫,对那几个士兵与他表叔队长的一筹莫展,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一个士兵走近干草堆,看见了那只母猫,便漫不经心地用刺刀戳了一下那堆干草,耸了耸肩膀,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草木皆兵未免有点可笑。那干草堆纹丝不动,孩子也镇静如常,丝毫未动声色。

队长和他的部下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无可奈何,早已把目光转向那片平原,似乎准备从原路打道回府。但那当队长的虽已知道威逼恐吓对马铁奥·法尔戈内的少爷不能奏效,心里仍想做最后一次努力,何不试试哄骗与利诱的法子呢?

“小表侄,”他说,“我觉得你是个挺聪明的小伙子,将来必成大器。可是,你在跟我耍滑头。如果我不是怕我的老表马铁奥难受的话,我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非把你抓走不可。”

“得了吧!”

“等我的老表回来后,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为了惩罚你撒了谎,一定会用鞭子抽得你出血。”

“真的吗?”

“你等着瞧吧……不过,噢!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就给你一样东西。”

“表叔,我嘛,倒要给你一个忠告,如果您再在这里耽误时间,那强盗便会逃进丛林,到那时,要进去搜捕他,就得再增加几个像您这样胆大的壮汉。”

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质怀表,它足要值十个埃居[7]。他发现小福尔菊纳多一见这表就眼睛发亮,便提着挂在银表上的钢链,对孩子说:

“小滑头!你一定想有这么一只表,把它挂在脖子上,到维基奥城里大街上,得意洋洋,走来走去,那时,大家一定会问你,‘现在几点钟呀?’你就可以回答说,‘瞧瞧我的表吧。’”

“将来我长大以后,我那位班长叔叔肯定会送我一块表。”

“那倒不假,但是你那班长叔叔的儿子,现在已经有一块表啦,那孩子比你还小哩……说实话,他那一块还没有我这一块好看。”

福尔菊纳多叹了口气。

“怎么样,小表侄,你想要这块表吗?”

孩子斜着眼窥视着那表,那神情就像一只猫面对着送到嘴边的一只小鸡,它以为主人在故意逗它,不敢伸出爪子去抓,还不时把目光挪开,唯恐自己禁不住诱惑,但又情不自禁地老舔舔嘴唇,似乎在对主人说:“您这个玩笑未免太残酷了。”

但是,队长却像是诚心诚意要把这表送给他。福尔菊纳多并没有把手伸出去,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对队长说:

“您为什么故意逗我?”

“我的天呀!我不是在逗你。只要你告诉我那强盗藏在哪里,这块表就是你的了!”

福尔菊纳多笑了笑,表示不相信,他那双乌黑的眼睛紧盯着队长的眼睛,一心想弄清楚他的话是否有诚意。

“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而我不把表给你,那就让我丢掉官职吧!在场的弟兄们都可以作证,我不能说话不算数。”队长大声嚷道。

他一面这么宣称,一面把表递了过来,越递越近,几乎快碰上孩子那苍白的脸蛋了。孩子的脸色表明,他内心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一方面是对那块表的贪婪,一方面是对避难客人应有的诚信。他裸露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而那块表却不停地在晃来晃去,转转悠悠,好几次都碰上了他的鼻尖。终于,他慢慢把右手伸出去,指尖碰到了那只表。现在,那块表整个已经落进了他的掌心,但队长仍然抓住表链的末端,并未撒手……表面是天蓝色的……表壳刚擦拭过不久……在太阳光照射下,光亮闪闪,如一团火焰……它对孩子的诱惑实在是太强烈了。

福尔菊纳多举起他的左手,用拇指从肩上朝他身后那堆干草指了指。队长立即心知肚明。他撒手松开表链,福尔菊纳多顿时便感到自己已经成为那块表的唯一主人,于是,迅速站了起来,敏捷得像一头鹿,赶紧从草堆旁闪开,站到十步开外。士兵们立即上前去搜索那堆干草。很快,但见那草堆一动,一个满身血污的人钻了出来,手里仍握有一把匕首。他想站立起来,但身上的伤口已经凝出了血痂,使得他无法直立。他倒了下去,队长便扑上前夺下他的匕首。尽管他极力反抗,但很快就被捆绑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