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5页)

他点点头。“我最终还是绊住了他,好拖他的后腿,谁知他还有酸液这一招。我本以为他的酸液是从墙边的吊床里拿来的——我站的位置离其中一张吊床很近,我敢说他对床上的那具女尸用过同样的酸。可那瓶酸是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的。我一度怀疑是他被绊后脚碰到玻璃发出的撞击声让他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有酸液,所以我也试过事先把那些瓶子挪开,可不管用。我猜他只是因为曾经在同一地点使用过同一手段,于是自然而然地想起来可以使用酸液。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掐准时机行动。前四次我绊倒他的时候你还面朝着他,酸液直接冲着你的脸泼了过去,其中有两次你的眼睛是睁着的。”

我浑身一颤,心有余悸地想起了酸液在我脖子上灼烧的刺痛感,意识到事态本来会比那还糟糕一百倍。

“我很抱歉,”他说,“我也曾想一直试下去,直到我能掐到最完美的时机,让你毫发无伤地离开那间密室。但……我没有体力继续了。我猜你脖子上会留下一道疤,但应该不至于太严重。我已经在你被烧伤的部位涂了一种先进的液体凝胶,又放了三管在你的包里。”

“我的包!”我愣了一下,向四周张望,“我没有拿……”

“你是没有拿,”他答道,“你摔倒时把包给丢了,但我帮你带了过来。里面的凝胶管来自2038年,你在你的那个时代配不到比这更好的药。只可惜你在密室的时候没把头发披下来,不然那还能帮你稍稍挡着脖子不被酸液泼到。”

我想起他在地铁上扯下我的头绳时的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总是希望我把头发披下来。”

“难以否认啊,”他说,“那样会让我想起我们在……”

基尔南说话的声音轻了下去,然后闭上双眼,慢慢摇着头。又过了半晌,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努力挤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所以,那个叫特雷的人究竟是谁呢?”

“特雷?”我垂下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他是我的朋友,或者曾是我的朋友……”

“凯特。”基尔南的声音软了下来,宽慰的语气令泪水再一次涌上了我的眼眶,“你连睡梦中都在喊他的名字,我猜他可不是你的某个普通朋友。”

为什么我会有种背叛了基尔南的感觉?这么想对我来说根本不公平。可我无法遏制住自己的内疚感。

他微微抬起了我的下巴,让我望向他的双眼。他的眼里与我一样有些湿润。“你骗不过自己的心,凯特,你没办法掌控感情的去向。遗憾的是,我也掌控不了我的心。”

他将我搂入怀中,吻了下去。他的吻起初很温柔,可其中的感情却逐渐膨胀,慢慢地,我的世界开始天摇地晃。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麦田,眼前的景象如第一次望进圆挂件里一般清晰。我们两人之间至少隔着两条毯子,更别提各自的衣服了,可麦田里那一吻的记忆如此逼真,此刻的我几乎觉得自己正触摸着他的肌肤。一朵朵迷离的火花在我的体内绽放开来——我吻了回去,双手伸进了他的黑色长发。

我不知道是谁先抽离了那个吻,但我想那个人并不是我。我转过身,闭上眼呆呆地坐了好几分钟,满面通红。震惊、不解和愤怒充斥着我的胸膛,我对自己感到愤怒,对特雷感到愤怒,对基尔南也满腔怒火;与此同时,我还不得不抵御住将基尔南的嘴唇拉到我跟前的诱惑——我只想再一次体验那种忘却一切的感觉,哪怕能再陷入其中一小会儿也好。

我知道他正在望着我,但我无法正视他。最后,他在我的头上吻了一下,然后保持同样的姿势没有动。“啊,凯特,”他低语道,温暖的呼吸穿杂在凉丝丝的晨意中,吹拂着我的头皮,“是我太自私了。你得回去,你还需要休息。昨晚我真怕你会一睡不醒。我把火升得很旺,就差没把这屋子给点燃了。我自己也不能在这里久待,我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哪怕这种小范围的穿越都很耗精力。”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我的理智在拼命催促我赶快回去,看看一切都变得怎么样了:凯瑟琳回来了没,爸爸妈妈在不在,特雷又在什么地方。可我身体中的另一个自己却惧于面对后果。可能发生的偏差有一百种,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勇气去面对又一个意外。至少此时此地,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像是暴风雨过后的难得平静。回去之后,我所要面对的是一片未知。

“你确定你能平安回去吗?”我问,“你之前对再做一次穿越好像有点顾虑……”

“我不会有事的,亲爱的,”他答道,“如果我一时回不去,就在这里再歇一会儿。穿越回去总是比穿越去其他的地方要容易些,我猜这是生理上的某种……导航在牵引着我回家。”

“那么我也该走了。”自我们接吻后,我第一次正眼望向他,同时试着挤出一个微笑,“可是——你说到了抵抗组织。你还是其中的一员吗?我是说,即使普鲁登斯成功让索尔收手,不再追杀凯瑟琳,赛勒斯教的整个阴谋也并没有结束。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我倒知道不少,”基尔南背靠着小屋的木墙答道,“他们把整个行动称作‘弱者猎杀’,说是为了拯救人类和地球所必须采取的行动。它会被伪装成自然灾难的形式,至于具体方式,借助空气或水道传播都有人提议,所以我不知道究竟会是哪一个。

“就我所知他们也还未制定确切的日期,只是计划等掌握了全球人口的四分之一后再开始行动。而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扭曲篡改时间线,来达到这四分之一人口的目标。赛勒斯教徒们——或者说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教徒们会拿到解药。另外,如果他们的专家认为某人的技能对于重建世界来说至关重要,那么解药也会分配给少数教外的人。

“所以,就如他们在教堂里所诵的教义那样,”我说,“‘人类未能守护这个星球,这个星球便要自救。’只不过地球的角色将由赛勒斯教来扮演,将他们觉得毫无价值的人全部清理掉?”

“是的,”他答道,“但先别急着一口否定他们所传达的讯息。从受益人的角度来说,这个提议还是很诱人的。曾经有段时期,我也被索尔的设想打动过。对于一个生在我那个年代的孩子来说,你先教他学会使用时研会钥匙,然后给他展示一系列经过可以挑选的未来图景。就拿2150年左右的时代来说吧,让他看看核武器造成了怎样的灾难;告诉他在未来的社会里,人的一生打从娘胎里就决定了,他的将来都被刻在了他的DNA里,根本没有改变的余地;再让他见识一下现代战争的惨况和人与人之间互相残害的极限——与种种这些相比,赛勒斯式的处理方法也显得不那么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