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5页)

“所以你认为他们的做法有一定道理?”我问。

“你不觉得吗?”

我半晌没有答话。“好吧,有点儿道理,”我最终承认道,“在疯狂的外衣下的确还藏着一点点的道理。但是你刚才所举的例子都是……累积而成的罪恶,这么说不知你是不是能明白我的意思。那是一个又一个时代的人们犯下的错误逐渐叠加起来,最终才形成了一个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社会的模样。而索尔在酝酿的是超大型的、有预谋的邪恶计划。且不论道德层面,单从逻辑上说,如此纯粹的邪恶最终真能带来一个更好的世界吗?在我看来,赛勒斯教所吸引的正是最为贪婪、最渴望权势的那一部分人。在所谓的新世界中,他们又怎么可能甘于和平共处呢?普鲁登斯就是这个‘美丽新世界’的总设计师之一,而她本人亲口警告过我——要么加入她的阵营,要么和剩下的小羊羔一起等着被剥皮活宰。”

基尔南听罢用鼻子哼了一声。“她倒是也想想怎么创新啊。那句台词是从她爸爸那里直接引述来的。不过你说的没错,赛勒斯教对于选择不信教的人们态度极其草率粗暴,我爸正是看不惯这一点才决定带我们离开的。”一时间,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八岁的小男孩——他说“我爸”时的语气和曾经一模一样,话语间透着同样的怒意。

“所以,如果你问我是不是你们这一边的?”他说,“当然是,我会尽我所能摧毁他们。但就像我之前所说,我现在能力有限。我已经比几年前弱了不少,特别是最近频繁使用钥匙,估计接下来至少一个月内我都没法做一次正经的穿越了,甚至一个月的休养都不够。”

“但你比我们知道的要多得多,基尔南。你能向我们提供如何开始行动的头绪。告诉我怎么才能联系到你,”我握紧了他的手,说道,“你哪儿都不用去,我会来找你。”

我感到他的身体僵硬了片刻。我没注意自己具体说了什么,但能猜到是我的话让他想起了过去的那个凯特。

“我会帮助你们的,”隔了半晌,他答道,“波士顿有个恒定点,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穿越到那里。恒定点位于法尼尔广场附近一家烟草店的后屋,从1901年到1910年期间都可以使用。我一会儿就会回到1905年7月17日,再迟一点的话,杰斯就会知道我去哪儿了。杰斯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人照看着那家烟草店。要是看到你从店里的储藏间出来他也不会太吃惊——这样的事过去你可做过不少。你可以在他那里给我留个口信,等我回去找到落脚的地方后,我也会把我的位置告诉他。”

“所以,我们之前有制订好什么计划吗?我是说以前的那个我。”

“没错,”他答道,“事实上,直到你消失之前,我们还取得了一点进展。计划说起来并不复杂,穿越到过去,说服时研会的历史学家们交出他们的钥匙,要他们别搭理索尔和普鲁登斯。”

“如果他们不愿意呢?”

“那就只好背着他们把钥匙带走了,”他坏笑着答道,“到目前为止,你光明正大地拿到了两个,私自偷了两个。”

我也不由轻笑了一下。“原来我扮演的是‘追讨员’(1)的角色?太棒了!”

“你以前说过你要买件T恤,在胸前印上‘时研会追讨员’的字样。”

“可怜你了,基尔南。在你眼里现在的我一定就像我爸的亲戚大伯一样——没完没了地重复同一个笑话。”

“我可不介意,”他说,“能看到你的另一个,呃,角度,我倒觉得很有趣。不过我们的主要工作比起追讨钥匙,更多的是一些侦查工作。一开始要找到几把钥匙很容易,因为凯瑟琳已经知道了那些历史学家穿越去的具体位置和年代。”

“为什么你记得所有这一切,凯瑟琳却没有印象呢?”我问。

“那你得问她了,”基尔南答道,“但我想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就是,在她没受到圆挂件保护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在另一条时间线里,我十八岁时,她还活着吗?”

“是的,”他答道,“除了冬天时她的关节炎会发作,平时的她挺精神的。”

“这可有点——”我有些疑惑。

“有点奇怪,”基尔南接道,“我明白。虽然我们都以为凯瑟琳的癌症不管在哪条时间线里都是定数,但似乎并非如此。这又是一个需要琢磨的问题,不妨等我们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后再细想吧。”

我点点头,想要起身,但基尔南拉住了我。“你现在还是别忙着起身的好,亲爱的。我给你服下的药药效很强,而你估计又很久没进食了。让我来帮你收拾东西吧。”

他说的没错。哪怕只是方才那么小幅度的动作,我也觉得有些眩晕。于是我重新靠到了身后的墙壁上。基尔南走到摊在地上的那一堆衣服前,拎起来给我看。曾被我当作裙子穿在身上的那块布料现在已是千疮百孔、四处褶皱,显然没办法补救了,我朝它皱了皱鼻子示意放弃。“但我得把科纳缝在裙子口袋和踏边里的迷你信号增强器都给带走,我猜他能想点办法对它们进行再利用。”基尔南于是从衣服里掏出了几个银色的小方片,将它们塞进了我的包里。

“还有别的吗?”他问。

我摇摇头。“如果我走后这条裙子没有消失,就把它扔进火堆里处理掉。”

令人遗憾的是,那双鞋子似乎原封不动地幸存了下来。他将鞋子和手提包放到我的腿上,然后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抱歉,我知道你还有一顶软帽,可我没找到它。”

“别在意那顶傻帽子,”我笑了起来,“你当时可是忙着把我从恶魔酒店里给救出去。我好像还没有正式向你道过谢呢。”

他歪着嘴坏笑了一下,握紧了我的手。“别那么说,亲爱的。我想就在几分钟前,你已经认真地向我表达过谢意了——当然你想象那样道谢一次的话,我也不会拒绝。”

我的脸颊刷地红了,我低头望向手提包,躲开了他的视线。我从包里找出时研会钥匙,刚召出控制面板,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你所说的那个特雷,”基尔南有些粗暴地问道,“他对你好吗?他爱你吗?”

“是的……至少他曾经是那样。”我改口道,嘴角露出半分苦笑。“他好像深信我们还能再从头来过。他觉得我只要再向他微笑一下,或是随便做些什么,我们就又能回到过去了。”

“但你不是那么想的?”他问。

我摇摇头,抬眼望他。“那样美好的魔法,还能再现第二次吗?我不敢说。”

基尔南盯了我良久,最终倾过身在我嘴角边轻轻吻了一下。“但你还是要努力试试,不是吗?暂别了,我心爱的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