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指尖泪(第5/6页)

葛母懊悔地一拍大腿:“又被这死丫头骗了!”

另一边,葛招娣正慌不择路地跑着,边跑边回头看葛母是否有追上来,不料一头撞在了一队正在巡视的皇城司士兵身上。

被撞之人大怒,拎起葛招娣正要训斥,葛招娣见势不妙,大声道:“我是你们陈廉陈都头的朋友!”

那人一愕,犹豫了一下,放开葛招娣。葛招娣趁机飞也似的跑了。被撞之人想追,却被身后的人拦住:“别追了,这会儿南衙都是陈都头在做主,你想为点小事就得罪他吗?”

躲在街角喘着粗气的葛招娣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南衙竟然是陈廉在做主,难道顾副使真的出事了?

与此同时,陈廉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正在南衙对着排列整齐的一众手下训话:“副使平常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心里头自己明白,汴河里头,每一寸都要给我细细的搜!不管那个落水的刺客有气没气,都得给我找出来!”

“是!”众皇城司领命后,迅速散开,不一会儿南衙就彻底安静下来。

陈廉见廊下又有个陌生的大夫挽着药箱匆匆走进正堂,不禁心中一紧,连忙快步赶了过去。

顾千帆仍旧昏迷不醒,昨晚的老大夫正焦急踱步,新来的陌生大夫在给顾千帆施针。

陈廉焦急地拉过老大夫问:“你不是说熬过昨晚就没事了吗?怎么还没醒?”

老大夫怕陈廉惊扰到心来的大夫施针,低声道:“这是宫里头派来的御医,萧相公亲自去请的,金针一绝。顾副使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了。唉,我们大夫也是人,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陈廉大受打击,他放开老大夫,轻步走到顾千帆旁边,此时陌生大夫已经换到了顾千帆足部施针。

陈廉在顾千帆耳边喃喃道:“顾头儿,你可一定要醒啊。这都快一整天了,盼儿姐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呢。你可别让我没法跟她交代。”

陌生大夫扎到了顾千帆的涌泉穴上,顾千帆的大脚趾微微动了一下。

大夫施完了针,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房间中只剩下陈廉和顾千帆两人。

陈廉再也忍不住喉头的哽咽:“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回的命又是盼儿姐救下来的,要不是她及时赶到,你早就……你可千万别辜负她啊,你一定得活下来……”

“不会的。”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顾千帆微微张开了眼睛,“我,不会辜负她的。”

“头儿!”陈廉大喜过望,忙冲出屋外,对两位大夫喊道,“他醒了,他醒了,你们快来看看!”

两位大夫冲进屋内一阵忙碌,又是给顾千帆施针,又是给他灌药。

顾千帆无力地任由他们施为,半晌才呛咳着问陈廉:“我昨天,要你做的事呢?”

陈廉忙道:“我都做了!”

顾千帆虚弱地问:“他说,说什么了?”

陈廉看了看两位大夫,小声道:“齐中丞见到的报信的人,第一句首先问的是:崔指挥是什么时候断气的?萧钦言呢?还活着吗?”

顾千帆微微沉默片刻,又问:“他什么时候,问起的我?”

陈廉犹豫了一下方道:“第三十六句。”

顾千帆的眼睛蓦然闭上,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很快落入鬓间,消失不见,“扶我起来。”

“头儿……”陈廉有些为难地看着顾千帆,他认为顾千帆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顾千帆一声暴喝:“扶我起来!”他右手用力一拂,身边案上的药碗猛然坠地。

陈廉被顾千帆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宋引章房间内,孙三娘将做好的清淡小菜一一摆在宋引章面前的桌子上。

“拿开,我不要喝!”宋引章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桌边,她把粥碗往外一推,却用大了力气,粥碗落地,应声碎裂。

孙三娘原本还正从食盘里端凉菜,一看流了一地的粥,也不高兴了。她放下盘子道:“宋引章,你别拿着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啊!你和盼儿为什么不开心我不知道,可我孙三娘没得罪过你!”

宋引章原本还在负气,一听这话颇为羞愧,忙起身想帮忙:“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孙三娘没好气地收拾着地上狼藉,将宋引章挡道一边:“不用了,别割着你那金贵的手,一会儿弹不了琵琶,又该怨我们挡了你的风骨了!”

宋引章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孙三娘却越说越气:“有些话我也憋了好几天了,你在相府出了风头是不假,可动不动就拿回家冲我们耍威风,是什么意思?前儿甩脸色,昨儿哭着跑,今儿砸盘子。敢情就因为这琵琶上的两个字,你就拿自己当公主娘娘啦?你以前这不开心那委屈,盼儿哪回不是哄着你顾着你,可你呢?因为一两句言语不和,就连琵琶也不去茶坊弹了!这还是我们三个一起合着弄的生意吗?”

宋引章脸色惨白,小声解释:“我,我真的是有一点不舒服……”孙三娘将地上的粥拢到一起,没好气地说:“不舒服还能有力气砸碗?你就别骗自个儿了。盼儿那才是真的不舒服,从昨晚上起就走路直打晃,可她还是去茶坊了,还叮嘱我说你苦夏,让我给你弄点清淡的吃食。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关心过她一句没有?宋引章,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个风花雪月,我就知道一句话,你姓宋她姓赵,她天生不欠你的,她不是你娘!”骂完,孙三娘便摔门出去了。

宋引章被重重的摔门声震得浑身一抖,很快就捂着脸哭了起来。良久,她一咬牙,奔出了门,决定去茶坊找赵盼儿赔礼道歉。

而赵盼儿此时正呆坐在空无一人的茶坊中,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红珊瑚钗子,恍惚中,那血红色的红珊瑚慢慢幻化为昨夜她救顾千帆时双手沾染的血。可赵盼儿依旧紧紧地握着那钗子,直至掌心烙出了那珊瑚的形状也不肯松手,似乎只要她不松手,就一定能从阎王爷手中拉回顾千帆。

突然,门口传来了陈廉的声音:“盼儿姐!”

赵盼儿停滞了一息,这才飞也似的奔出门去,她不可置信地看到,奄奄一息的顾千帆竟然在陈廉的搀扶下站在院子中间!赵盼儿狂奔而去,紧紧地和顾千帆拥抱在一起。

嗅着顾千帆身上的汤药味儿,赵盼儿已经泪流满面:“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你是活阎罗,阎王殿不会收你的!”

顾千帆拥着她,虚弱地说:“当然,我要是不来找你,谁陪你吵架,谁陪你散步,谁陪你开酒楼、做生意?”他从赵盼儿手里抽出那只红珊瑚钗子,重新给她插入发间。

赵盼儿悲喜交加地拥着他,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