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尔·塞拉西(第5/8页)

法:陛下,您总是出口惩罚,闭口责打。您真的如此信仰宗教和笃信基督的教导吗?

塞:从幼年起,从朕的先父马康南首领用我们创世主的诫命开导朕那天起,我始终是笃信宗教的。朕常做祷告,常做祷告。朕尽一切可能经常去教堂。如有可能,每天早晨都去。朕每星期天都按时去领圣餐。但是朕不仅仅把自己信仰的宗教理解为宗教,朕允许人民自由地信奉他们自己喜欢的任何宗教。朕相信各教会之间的团结,为此在意大利之行中,朕是如此高兴地会见了保罗六世。朕非常喜欢他,朕觉得他是个能力很强的人,特别反映在他致力于各教会之间的团结的这一意愿上。他对朕十分友好。

(会晤教皇是海尔·塞拉西几十年来梦寐以求的事。但是他想结识的教皇不是保罗六世,而是乔瓦尼二十三世。他多次说过:“我们应该在两人中的一人去世前见面!”乔瓦尼教皇的去世使他悲痛万分,以至有一段时间他再也没有提起教皇。多年后,他才重新提起这个话题。人们普遍认为,他的意大利之行与其说具有政治目的,不如说出于神秘主义的考虑。海尔·塞拉西身上大部分的神秘主义应归功于他的妻子,即1965年去世的梅嫩皇后。她迷信之极,是皇室中首屈一指的科普特神职人员。皇帝对她忠诚之至。自从把她从她的前夫那里夺走之日起,他始终爱着她,始终听她的话。但是皇帝之所以如此笃信宗教的另一原因是,这样的形象有利于他的威信。他多次竭力地把自己打扮成这种形象,以期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甚至达到了快要赢得它的地步。后来由于在厄立特里亚的镇压行动而失去了。)

法:陛下,在您的意大利之行中,意大利人竭力向您表明,他们因为向您发动过战争而感到万分遗憾。总之,他们用欢迎来向您说明1935年的战争是墨索里尼发动的战争。您对这一点信服吗?

塞:如果区分意大利人和法西斯分子是可能的话,那么不应该由朕来说话,而应该由你们的良心来说话。当全体人民接受一个政府,并允许它存在时,这意味着人民承认这个政府。但是,朕应该澄清一下,朕根据自己的看法始终是把墨索里尼的战争同墨索里尼的政府分开的。这是两个不同的东西。同时,朕也不想因为墨索里尼进行了侵略埃塞俄比亚的战争而对它的政府下结论。应该由这个政府本身来判断它的行动是否有利于人民。显然墨索里尼政府在侵略我们国家时,认为这场战争是有利于意大利人民的。

法:陛下,也许我对您的话还不十分明白,我能否问您,今天您怎样评价墨索里尼?

塞:朕不予评价。他已经去世,评价死人有何用处?死亡改变了一切,消除了一切,也消除了错误。朕不爱谈论对某个已经再也不能作答的人所怀有的仇恨和鄙视。这些话同样适用于侵略过我们国家的其他人:格拉齐亚尼和巴多利奥。他们都已死去,不再做声。1924年,当朕还不是皇帝,前往意大利进行正式访问时,朕认识了墨索里尼。他作为真正的朋友盛情款待了朕。他和蔼可亲,朕喜欢他,同他畅谈了过去和未来。他给朕以信心。会谈后,朕的一切疑虑都烟消云散了。后来,他没有履行对朕许下的诺言。这是朕一直不理解的。但今天它已无关紧要。

(从来没有人能使海尔·塞拉西说出一句反对墨索里尼的话。当接触到这一话题时,人们从他嘴里掏出的话至多只能是惊讶自己被出卖了。实际上,人们普遍的看法是,海尔·塞拉西是最后一个真正推崇墨索里尼的人。1935年之前,他内心深处就对墨索里尼怀有钦佩之情,后来由于法西斯战争,这种感情遭到了挫伤,但并没有被抹掉。在1924年的会晤中,海尔·塞拉西这个聪明的政治家、嗅觉灵敏的人,意识到他同墨索里尼情投意合,而墨索里尼却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可以同海尔·塞拉西和谐一致。归根到底,他们是两个以同样的原则,即铁拳和取缔一切自由来进行统治的独裁者。对我们来说是罪孽的东西,对海尔·塞拉西来说却是美德。1941年,当皇帝返回亚的斯亚贝巴时,得知法西斯的标志正从一座桥上拆下来,他当即下令让人别去动它。“为什么朕非得这样做呢?”另外,在埃塞俄比亚,同皇帝有关系的所有的意大利人都是死心塌地和根深蒂固的法西斯分子。)

法:陛下,那么您如何看待那些艰难的岁月?如何看待我们向您发动的战争?

塞:在对待你们的问题上,朕的反应是不同的,也是矛盾的。一方面,当然不能忘记意大利人给我们造成的灾难。由于你们的缘故,我们受尽了苦。但另一方面,朕该说些什么呢?谁都可能进行非正义的战争,并取得一时的胜利。1941年,朕刚返回祖国时就说过:“我们应该是意大利人的朋友。”今天,我们确实成了他们的朋友。你们在许多事情上有了变化,我们在其他事情上也有了变化……这样说吧:历史永志不忘,而人可以忘记。如果他们有一副好心肠,那么还可以予以宽恕。朕想方设法成为好心肠的人。是的,朕予以宽恕,但不是忘却,绝不是忘却。朕记得一切,记得一切!

法:陛下,还记得您在国际联盟的发言吗?还记得逃难的那天吗?

塞:噢,是的,朕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次讲话,那次讲话前夕的情景,法西斯记者对朕的凌辱以及朕为呼吁公正而说的话:“今天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明天将会在你们身上重演。”事情确实如此……朕记得离乡背井的那天,因为这是朕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也许也是最难以理解的一天。有时,似乎不需要勇气的事却往往需要很大的勇气。当时,除了怀有回国重新领导人民的希望外,朕已一无所有。但是那个希望是伟大的。在朕的旅途中,它变得更有把握。如果朕担心将会在欧洲了此一生的话,也就不到那里去了!朕当时就看出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因此在那几年中,从来没有人见我绝望过。

(1936年5月2日,即格拉齐亚尼进入亚的斯亚贝巴的前三天,海尔·塞拉西乘坐开往吉布提的专列逃跑了,后来又从吉布提搭乘一般英国巡洋舰抵达红海对岸。与他一起同行的有妻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宫廷人员;两条吉娃娃狗,即卢卢和帕皮隆的曾祖;皇室的珍宝和囚犯哈伊路首领。外逃是痛苦和屈辱的。到达耶路撒冷后,皇帝得悉埃塞俄比亚军队大肆洗劫了宫殿,杀死了皇宫的狮子,抢劫和捣毁了白人的商店,屠杀了欧洲人。他因为在战争中所犯的战略错误和没有留下来同组织成游击队的人并肩作战而受到抨击,他发现自己十分看重的威信在动摇。在海法,另一艘英国巡洋舰载着他和他的随行人员驶往英国,但是在直布罗陀,这艘巡洋舰以一个借口让他上了岸,叫他搭乘一艘班船再去英国。英国政府的命令实质上是支持墨索里尼的,它不愿意把海尔·塞拉西作为官方客人来接待。两个月后,他在日内瓦国际联盟的讲坛上发表了演说,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最高尚的时刻。他采取了今天对于其他国家仍然有效的、具有远见的立场:“我,海尔·塞拉西一世,埃塞俄比亚的皇帝在此呼吁,应该给我的人民以公正和援助。这种援助是在18个月前,当50个国家断言这是一次侵略时,答应给它的。我,海尔·塞拉西一世在此要求给予在强国共谋下遭到侵略的一国以一切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