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计划 Best Laid Plans(第2/5页)

威斯特听到有人大声打哈欠,即便来自桌子远端,依然十分清晰。他怒火上涌,陡地转身。兰迪萨王太子至少看起来听得专心致志,打哈欠的是他参谋团中年轻的萨蒙德伯爵。伯爵大人血统无可挑剔,是王子驾前的红人,年龄二十出头,智力不过十岁。他没精打采地睡在椅子里,双眼无神,嘴巴大张。

威斯特尽全力才忍住跳过桌子拿指挥棒抽他的冲动。“我讲的很无聊吗?”他压低声音问。

萨蒙德显然没想到问的是他。他左顾右盼,以为威斯特在冲邻座说话。“什么,我?没,没有,威斯特少校,一点不无聊。怎么会无聊呢!卡曼纳河将安格兰省一分为二,是的,多刺激啊!太刺激了!不过我应该道歉,没错,昨晚熬得太晚,你懂的?”

威斯特当然懂。他熬夜和王子的其他跟班痛饮狂欢,早上来这里浪费别人的时间。克罗伊的部下或许刻板,保德尔的部下或许傲慢,但他们至少还是军人,而王子的参谋团在威斯特看来除了烦人——他们绝对是这方面的专家——简直一无是处。他咬牙切齿,无可奈何地转回地图。

“北部截然不同,”他带着怒气说,“北部几乎都是蛮荒密林、无路沼泽和破碎山丘。那里人烟稀少,虽有矿井、伐木场、村落,还有许多审问部的流放地,但都很分散。只有两条路可供我军大队人马通过并运送补给,然而路况堪忧,尤其在即将来临的冬季。”他指着森林中两条南北向的虚线,“西路靠近山区,连接着各个矿井,东路部分贴近海岸线。两条路最终在白河旁的杜别克要塞交汇,那是安格兰的北界。众所周知,要塞早已落入敌人手中。”

威斯特转身坐下,放慢呼吸,平息怒火,缓和眼睛后面不停悸动的头痛。

“谢谢,威斯特少校。”伯尔元帅道,起身准备向众人讲话。屋里顿时一片窸窸窣窣,人们终于苏醒。元帅阁下绕地图走了几大步,整理思路,然后将指挥棒点在地图上卡曼纳河以北的一个点。

“黑井村。它毫不起眼,距滨海路约十里,没多少房子——现今完全抛荒了——地图上甚至没标注。它本不值得任何关注,但现在不是了。在这里,我军被北方人屠杀。”

“愚蠢的安格兰人。”有人低声说。

“他们应该等我们来。”保德尔轻蔑地假笑道。

“他们确实应该。”伯尔斩钉截铁,“但他们自信满满,为什么不呢?数千装备精良、有骑兵支援的部队,其中多为职业军人,尽管比不上王军,无疑也是训练有素、意志坚定。至少比蛮子强,很多人这么想。”

“他们也算是英勇奋战了。”兰迪萨王子插话,“呃,伯尔元帅?”

伯尔越过桌子盯着他。“胜利者才有资格说这话,殿下。他们被屠杀了,马好运气也好的才跑回来。这不仅是糟蹋兵力,还失去了大批装备补给,这些装备补给如今充实了敌人。更严重的是,这场失利在民众中造成了恐慌,眼下行军路线被难民堵塞,他们认为贝斯奥德随时可能杀到他们的农场、村庄和家园。没错,完全是场灾难,很可能是近年来王国遭遇的最严重的灾难。但灾难也会带来教训。”

元帅阁下一双大手紧紧按桌,身子前倾。“这贝斯奥德谨慎、狡猾、残忍。他有充足的步骑兵和弓箭手,也有行之有效的指挥体系。他的探子异常敏锐,军队机动性强,可能更胜我方——尤其在我们即将面临的北安格兰路况糟糕的乡下。他给安格兰人设下陷阱,引君入瓮,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克罗伊将军鼻子一哼,哂笑道:“应该害怕蛮子,元帅阁下?这就是您的建议啰?”

“斯多里克斯怎么写的,克罗伊将军?‘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我想你可以考虑考虑。”伯尔皱眉盯着桌子对面,“但我从不给建议,我只下命令。”

被训斥的克罗伊撇撇嘴,没再争辩。暂时而已。威斯特知道他不会消停多久。从来不会。

“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伯尔环视全体军官,“好在优势仍属我方。我们有十二个王军团,贵族征兵的数量至少与此相等,我们还有少量从黑井村大屠杀中逃回的安格兰人。据现有情报,我军占有五倍以上的人数优势,当然,还有装备、战术和组织优势。北方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些,他们尽管初战告捷,却仍逗留在卡曼纳河以北,满足于四下劫掠,偶尔过河偷袭。他们不敢冒险与我们正面开战。”

“乌合之众就这点本事。”保德尔咯咯笑道,他的参谋团窃窃低语赞同,“说不定正后悔越界咧!”

“或许如此。”伯尔低声说,“不管怎么说,看样子他们不会主动南下,我们必须渡河进剿。我军主力将分为左翼师和右翼师,分别由克罗伊将军和保德尔将军指挥。”两位将军隔桌对视,眼中是赤裸裸的敌意。“我军目前集结在奥特斯霍姆,准备就绪后走东路,在卡曼纳河对岸展开,搜寻贝斯奥德的军队,迫其决战。”

“请原谅,”克罗伊将军插话,语气中全没有“请原谅”之意,“兵分两路,齐头并进不是更好?”

“西路除了铁矿别无油水,而北方人的武器够多了。滨海路附近掠获更多,也更靠近他们的补给线和撤退路线。此外,我不希望太分散力量,贝斯奥德的实力只是估算。若能迫其决战,我希望尽快聚集兵力,形成压倒性优势。”

“可是阁下!”克罗伊的口气像是青年人在应付老父老母,争取自由生活的权利,“西路就不管不顾吗?”

“我正要谈这个。”伯尔吼着转向地图,“我军另分出一路由兰迪萨王太子指挥,于卡曼纳河以南掘壕固守,防御西路,确保北方人不会摸到后方偷袭。这一路在南岸活动,主力军则在北岸进剿。”

“好吧,阁下。”克罗伊长叹一声坐回去,好像他是为集体利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身后的参谋团也开始窃窃私语,交流着反对意见。

“好极了,完美计划,”保德尔热情洋溢地宣称,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对面的克罗伊,“我完全赞同,元帅阁下,听凭您吩咐。我部将在十天内整装待发。”他的参谋团频频点头,低声附和。

“五天。”伯尔说。

保德尔肥脸上的不满一闪即逝,他很快控制住自己。“五天没问题,元帅阁下。”现在轮到克罗伊得意了。

兰迪萨王太子一直盯着地图,扑满脂粉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困惑不解。“伯尔元帅。”他缓缓开口,“我的部队负责保护通往那条河的西路,对吧?”

“没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