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秘密(第3/9页)

“尽量将这些话传出去。”她对波恩宁说,“只要守住必要的秘密,你可以随意发言,但不要答应任何事,而且要尽量让别人说话。”那名灰宗姐妹在马鞍上晃了晃,显得比爱耐雅更绵软无力,露出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

当营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太阳差不多已经升到了半空。轻骑兵卫队离开她们,向河边奔去。艾雯带领政务团沿着积雪的路面,向营地走过去,身旁跟随着她们的护法。加雷斯爵士在离开前停了一下,仿佛想和艾雯说些什么,但他最终只是让他的枣红色坐骑调头向东,追赶那队骑兵去了,很快地,他们就消失在一大片树丛后面。他不会在别人在场的时候提起与艾雯的分歧和争论,而且他对于政务团的看法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她们是宗派安排在艾雯身边的看家狗。想到要向加雷斯爵士隐瞒这个秘密,艾雯感到有点伤心,但知道秘密的人愈少,泄露的可能性也就愈小。

这片营地由各种形状、大小、颜色和破损程度的帐篷组成,几乎塞满了一片开阔的林间原野,它的位置恰好在塔瓦隆到龙山的中点上。营地周围环绕着一排排拴马栏和各种规格模样的马车与大车,一缕缕烟囱中的炊烟从树林后面不远处升起。不过,除了来这里出售鸡蛋、牛奶和黄油,或者有伤员急需治疗以外,本地农夫都尽量和这座营地保持着距离。这里看不到艾雯的军队,加雷斯把部队集中在河边,一部分士兵占领了河两岸的桥头小镇,其余的部分被他安排在预备队营地中。从那里,士兵们可以迅速扑向战略要地,帮助击退来自城中的敌人。保留预备队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库班将军采取出乎加雷斯预料的战术行动。永远要考虑到自己的计算出现错误的情况,加雷斯曾经这样对艾雯说过。当然,没有人反对他的部署,至少在大的方面是这样。一些姐妹也许会对军力分派的细节颇有微词,但在陆路方面,控制桥头镇毋庸置疑是围攻塔瓦隆的唯一方法。而且许多两仪师都很高兴能够不必看见那些士兵,虽然这并不能让她们忘记这群暴徒。

三名披着变色斗篷的护法正骑马跑出营地,其中一个很高,另一个很矮,这让他们排在一起时很像是逐级而上的台阶。他们在马背上向艾雯和两仪师们鞠躬,又向她们身后的护法点头致意。有着足够自信,不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有多么危险的男人,这就是这些护法的样子,而这种样子只会让他们显得更加危险。“闲适的护法,盘踞山巅的狮子”,这是两仪师们都知道的一句古话,这句话其余的部分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失了,但只是流传下来的这一部分也能够清晰地表达它的意思。虽然这座营地中住满了两仪师,但现实环境使得姐妹们依然无法感到安全,所以护法会在数里范围内的每一个方向进行巡逻,如同巡行于林间的狮群。

政务团在到达马车队后面的第一排帐篷时就四散离开了,她们去寻找各自的宗派首脑,表面上的任务是报告艾雯与加雷斯在河边的一言一行。更重要的是,她们要让宗派首脑们知道,一些宗派守护者正在商议与爱莉达进行和谈的事,而艾雯以极其坚定的态度表明了和谈条件。艾雯很想知道各个宗派的首脑都是谁,但即使是效忠的誓言也无法让这些姐妹向她泄露这个秘密。艾雯曾经向麦瑞勒提出这样的建议,而这差点让麦瑞勒吞掉自己的舌头。未经训练就承担起一项工作绝不是学习这项工作的好方法,艾雯知道,关于玉座,她还有海量的知识需要学习,在拼命学习的同时还要做好这项工作。

一直等到政务团最后一名成员波恩宁和她的疤面护法消失在帐篷群中,雪瑞安才说道:“请原谅,吾母,我的写字台上已经堆满了文件。”她的声音中没有多少热情。艾雯对她的情绪非常理解,伴随撰史者圣巾的永远都是愈来愈多亟待整理和起草的文件。虽然雪瑞安很热心于撰史者的另外一部分工作——确保这座营地的正常运转,但是,当她面对一堆又一堆文件的时候,不只一个人听到过她愤懑的嘟囔,希望自己仍然只是一位初阶生师尊。

一得到艾雯的许可,她立刻一踢胯下的黑蹄斑纹马,向营地跑去,却吓到了一队身穿粗布外衣、头裹围巾、背上扛着大篮子的劳工,其中一人扑倒在半冻结的泥泞路面上。雪瑞安的护法亚伦瓦是一名鬓角斑白、身材细瘦的凯瑞安人,他停了一下,确认摔倒的劳工能自己爬起来之后,就催赶自己的深枣红色公马,追随雪瑞安去了。那名劳工只能无奈地骂了几句,而他的大部分喝骂似乎都只是对着那些嘲笑他的同伴们。所有人都知道,不管两仪师想去哪里,你只能让路。

一些东西从那名劳工背上的篮子里掉落到路面上,艾雯看到它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是一堆爬满了象鼻虫的腐肉,整块肉的表面全都是不停蠕动的黑色物体。这些人一定是把腐肉扔到粪堆去。想要一次把所有受到污染的食物都挑出来是不可能的,而且只有饿极了的人才会吃这种东西,但每天都有太多肉类和谷物被丢弃了。有半数被打开的腌猪肉和腌牛肉桶中会散发出恶臭,让人们只能将其深埋土中。对于习惯营地生活的仆人和劳工们来说,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可能现在的情况比平时更糟糕一些,但也不是那么骇人听闻。象鼻虫随时可能出现,而且一心牟利的商人也总是会在好肉里面掺杂一点烂肉,但对于两仪师,这是一件很值得担忧的事情。每一桶肉、谷物、面粉和其他食物在购买之后都会立刻被施以持续术,除非持续术编织被解除,否则这样的食物是绝不可能腐败的。这些腐烂的肉食和寄生的蛆虫,仿佛说明阴极力已经失去了效果。姐妹们有可能会以黑宗来开玩笑,但她们绝不愿意认真地谈论这种可能。

一名还在哈哈大笑的劳工忽然察觉到艾雯正在看他们,就捅了捅那个满脸是泥的家伙。那个满口脏话的家伙稍稍收敛了一点,不过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甚至还瞪了艾雯一眼,仿佛责怪这个女孩让他跌了这一跤。艾雯的面孔半藏在兜帽里,玉座圣巾被她收在腰间的口袋中,所以他们很可能只是把她当成了一名没有穿着正式制服的见习生,或者是一名来访者。现在每天有很多女人会来到这座营地,无论身上穿的是丝绸裙装,还是严重磨损的羊毛裙,她们总是遮住自己的面孔。向外来者和见习生怒目而视,肯定比对两仪师使脸色要安全得多。因为同样的理由,这些劳工中也没有一人向艾雯鞠躬甚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