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贝尔的报复(第2/10页)

贝尔摇头。

“这个就像坐在船上一样。”沃尔特说。

“嗯。”

“我擦玻璃的活儿干得还不错。绳子从楼顶上吊下来,然后他们把我绑在绳子上。有时候我也会把桶给打翻,所有的水都洒了,我听见有些女士在街上大叫。呵呵。但是千万不能往下看,要不然会头晕的。”

“那是。”贝尔说。

“我在上面就像一个冲浪者,像只野生白山羊,我了解我的步子应该迈向哪儿。”

“我以为你要继续说打翻水桶的事。”

“你是要听还是不听?”沃尔特点了一支烟。

“好吧,宝贝。你在上面像只山羊。”

“我第一个星期擦了四十栋楼,第二个星期擦得更多,可能擦了有六十栋。挣的钱也不少,单凭这胆子也该给不少。”

“有多少?”

“那不是关键!”沃尔特回答。

“哦。”贝尔说。

“可能是一栋楼一百块。”

“真的?那挺多的。”

沃尔特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目光。

“通常只有我一个人在上面,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但是有一天,我看见一群白猫。”

“在哪儿?”贝尔问。

沃尔特叹声气,很疲惫的样子。

“办公室里!你到底有没有在注意听?”

“我有,宝贝,但是你说……”

“全都穿着制服,正在谈话。我试着表现得专业并且友好,我对他们微笑,挥了挥手。”

沃尔特的笑容有点可怕,这种表情在准备向你发起进攻的动物脸上可以看到。

“这些穷苦的白人居然把百叶窗拉下来!他妈的正对着我的脸。我跟自己说,这样不太好,也不专业,不友好。对吗?”

“我想是的。”贝尔说。

“你能怎么想?假如我现在对你微笑,你非但没有对我笑回来,还把车给开走了,你会怎么样?就是这种感觉。”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贝尔说。

“人人都能明白我的意思,一只猴子都能明白我的意思。”

“好吧。”

“妈的!”

“好吧。”

“我使劲踢了那玻璃一脚,我是穿着靴子踢的,差点从绳索上掉下来。接下来我知道的就是他们把我升到楼顶上,我站起来,他们问我各种问题。我走到大街上,因为我堂哥在那里,警察也在。他说我因为战争的原因落下了病根,有时会发作。我说:‘黑鬼,我现在就能把你当场打倒。’然后他对警察讲:‘看,我跟你说了吧,他没法控制自己。’”

“那后来怎么样了?”贝尔问。

“我就没有再擦过窗户了。”

“就这样?”

“你还想发生什么事?妈的。”

贝尔咯咯笑起来,这个沃尔特。她突然很想喝妈妈在她小时后做的汤,倘若她现在在韦恩大街,海蒂会把热的芥末涂在她胸口上,给她喂洋葱和蜂蜜煮的糖浆。贝尔有肺结核,那恶心的东西一点都没让她有所好转,可是海蒂依然坚持让她服用。有多少次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强忍着把那东西给吞下去?海蒂靠她的意志以及南方的老药方把她的几个孩子给救活了,真是不容易,现在她已经是个老妇人了,贝尔心想。她快十年没有见过海蒂了,而且她没有一张母亲的照片,即使死去也看不见海蒂的面容了。爱丽丝和露西说海蒂比以前温柔了,她经常都在笑,还让孙子孙女坐在她腿上玩。“你要抽空去看看她。”他们说。可是海蒂这么些年没有打过电话给她,是海蒂一直不肯原谅。当然了,贝尔不值得得到她的原谅,这是事实。

贝尔跟着沃尔特搬到多菲大街以后,姐妹们就不再和她来往了。沃尔特是罪犯,多菲大街是贫民区。贝尔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她住在哪栋楼,住在哪条街。家人已经跟她断绝了来往,这是谢泼德家的方式——一旦一个人给家里丢脸了,她便像烂菜根一样被彻底切除。家里人可能甚至连她死去的消息都不得而知,直到她被放进棺材,埋进坟地里。那里还有她的一处坟地吗?也许验尸官会直接把她烧了,然后扔走。他们也许会把她的尸体扔进河里,不过这都与贝尔无关了。也许她应该给任何找到她的人留张条子:把我扔进斯古吉尔河里吧,让鱼把我吃了。她喜欢这个想法:在河边钓鱼的人们把她捞上来,把她当晚餐一点一点吃了。

贝尔想喝汤的欲望更加强烈了,她要是能下床的话,就去街角那家中国外卖餐厅去打包一碗云吞汤。已经有好几个星期她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欲望,现在重新燃起的食欲让她很兴奋。她把腿放在床边,慢慢让脚踩在地上,然后两手支在床垫上,再加一点点力气她就可以站起来了。这个社区中间有座教堂,里边有个汤饮食堂,每周六开放。好像人们只在周六才需要吃饭一样!总之,今天不是周六。她会看见一群饿死鬼在那教堂门前排长队,一路排到街尾。那条队伍可是不好惹的,骂声载道——大部分是男人,也有一些是女人。哈!她还认出有些人是她过去在贝尔摩尔会所服侍过的人呢。他们是一群不堪的酒鬼,想从她那得来一些便宜的威士忌。她在那个地方很少得到小费,偶尔有一些白痴会在她面前晃晃他的现金——想象一下在贝尔摩尔这种垃圾地方炫耀现金——目的只不过是想把手伸进她裤子里。

贝尔摩尔是贝尔工作过的最糟糕的地方,而且是最肮脏的地方。她那个时候经常到酒吧后面的巷子里去上厕所,那儿比别的洗手间干净,而且在那里她碰上喝醉的酒鬼的几率比较小。顾客们大部分是不具有伤害性的,但贝尔的同事艾弗琳会随身带一把小刀插在小腿上,活像个西部地区的女恶棍。她抽刀的动作相当快,她会弯下腰,像是要绑鞋带一样,下一秒钟,刀子已经在她手里闪烁。老板说:“你不能老是这么吓唬普通人。”

“要不这样他们怎么会知道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艾弗琳回答。

“我可不希望把警察惹来。”他说。

“不会的,只要那些人举止没问题就行。”

沃尔特第一次来这家酒吧的时候,贝尔把他介绍给艾弗琳,他们像两只凶猛的猫对视了一整个晚上。他和其中一个客人打台球,输了25块钱。结束以后,他让那人跟他一块儿到巷子里抽根烟。15分钟后他一个人回来了,正把钱塞进口袋里,手指关节淤青了。他走后,艾弗琳转身对贝尔说:“你要是跟这种黑人来往,最好学会使用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