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师大拇指案(第6/7页)

“上帝啊!”我的病人喊道,“这样就解释了那位夫人最后说的话。”

“确实如此。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那个上校纯属冷酷的亡命徒,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与事来妨碍他的小勾当,就如同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一般,他们一旦俘获了一艘船,那么船上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好啦,现在每分钟都极为宝贵,如果你现在还撑得住,我们马上就去苏格兰场报案,随后我们将赶往艾津。”

大约在三小时之后,我们一起上了火车,从雷丁前往伯克郡的那个小村子。前去的人有福尔摩斯、那位不幸的水利工程师、苏格兰场的布雷兹特里特巡官,以及一位便衣侦探和我。布雷兹特里特在座位当中铺展开一张本郡的军用地图,用圆规以艾津为圆心画了一个圈。

“就在这里,”他说,“这个圆圈是以该车站为中心、方圆十二英里范围内的区域。我们要寻找的那个地方应该是在靠近这边线的某个位置上。先生,我记得您说大约有十二英里。”

“嗯,因为马车足足奔行了一小时。”

“您认为他们会在您昏迷时把您从那么远的地方送到车站附近吗?”

“想必他们确实是这样做的。我昏迷时恍惚间记得似乎曾经被抬起运到过别的地方。”

“我无法理解的是,”我说,“为什么他们发现您昏迷在花园时会饶您一命?难道那个恶棍因为那位女士的求情而心软了?”

“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我一辈子都没见过比他更冷酷凶残的人。”

“哦,我们很快就会把事情搞清楚的。”布雷兹特里特说,“看,我已经画好了这个圆圈,我唯一渴望知道的是在哪一点上我们可以找到那个家伙。”

“我想我可以指出来。”福尔摩斯平静地说。

“真的吗?就在现在?!”巡官惊叫起来,“您已经判断出来了!那太好了,让我们看看谁与您有着一致的看法吧。我认为在南面,因为那一带的乡下最为荒凉。”

“我说应该在东面。”我的病人回答。

“我认为在西面,”那位便衣侦探说,“那一带有好几个很宁静的小村子。”

“我觉得在北面,”我说,“因为那一带没有山丘,而他没发现马车上过坡。”

“咳!”巡官笑着说,“看来我们的分歧还很大,意见各不相同,那么您认为我们谁是正确的呢?”

“你们全都错了。”

“但不可能没人对呀!”

“哦,确实如此,你们都错了。你们来听听我的观点,”他把手指放到圆圈的中心,“这才是我们能够找到他们的位置。”

“但那长达十二英里的路程怎么解释呢?”哈瑟利喘着粗气说。

“前进六英里,再后退六英里,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您自己曾经提到过当您上马车时,那匹马显得精神饱满,毛色发亮。假如它此前已经奔驰了十二英里,怎么还能那样有精神呢?”

“的确如此,很可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诡计,”布雷兹特里特若有所思地说,“当然,那个匪帮从事的是何种性质的犯罪也就昭然若揭了。”

“那当然是明摆着的了。”福尔摩斯说,“他们是大规模制造假币的罪犯,他们使用的那台机器是用来铸造合金来代替白银,目的就是制造假银币。”

“我们注意这伙狡猾至极的坏蛋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巡官说,“他们一直在大批量铸造面值半克朗的假硬币。我们甚至已经追踪他们到了雷丁,但从此就断了线索,因为他们使用了很多方法来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也说明他们绝对是惯犯。但到了现在,幸亏有这个侥幸的机会,他们是插翅难逃了。”

但这位巡官还是错了,这些罪犯看来目前还不会落入法网。当我们乘坐的火车驶进艾津车站时,就看到了一股巨大的浓烟,在附近的小树丛后滚滚升起,犹如一片硕大无比的驼鸟毛悬挂在美丽的天空中。

“有房子失火了吗?”当火车鸣笛开进车站时,布雷兹特里特问道。

“对,先生。”车站站长答道。

“什么时候着火的?”

“我听说是昨晚起火的,先生。但是火越烧越大,现在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那所房子是谁的?”

“是比彻医生的。”

“告诉我,”工程师插了一句话,“比彻医生是位德国人,极为瘦削,长着又长又尖的鼻子,是吗?”

站长大笑起来:“您错了,先生,比彻医生是位英国人,是我们教区内穿着打扮最考究的人。据我所知,确实有位先生与他居住在一起,那位先生是位外国人,身上有病,但看起来即便你请他吃上好牛排,他都不会感到油腻的。”

还没等站长的话说完,我们就已匆忙朝失火的方向跑去。这条路直通低矮的小山顶部。那里有一座极为高大的,用白灰粉刷的房子。现在它的每扇窗,每道缝隙都在向外喷吐火舌,前面的花园当中有三辆救火车正在徒劳地救火。

“就是这里!”哈瑟利异常激动地喊道,“看这条沙石路!那里就是我躺过的蔷薇花丛。那第二扇窗就是我跳下来的地方!”

“那么,”福尔摩斯说,“看来您至少已经报了仇。应该是油灯被那台机器压碎时点燃了旁边的木板墙。而他们为了追杀你,没能及时发现起火,最终导致火灾一发不可收拾。您现在可以仔细看看这里的人群当中有没有昨晚的那几个人。但我担心他们现在已经逃出一百英里以外了。”

福尔摩斯的担心果然成为了现实。从那天起,那位漂亮而好心的女士,那位阴险、凶狠的德国人,还有那位讲究的英国人,都再也没人看到过他们。当天清晨,一位农民看到一辆马车搭载着几个人与几只沉重的大箱子,朝雷丁方向飞速驶去。但这些亡命徒此后就销声匿迹了,甚至连福尔摩斯这么聪明的人,都无法找出他们的踪迹。

消防队员们在救火过程中感到极为困惑,因为这房子的格局太诡异了,而当他们在三楼的窗台上发现一截刚被砍下不久的大拇指时,更让他们感到极度不安。大约在夕阳西下时,他们才终于扑灭了大火。但这栋房屋也已经被彻底烧毁了,甚至除了少量气缸与铁管以外,那位工程师曾为其付出巨大代价的那台机器,都没能留下遗迹。我们在一间附属的外屋之中发现了大量的镍锭和锡锭,但没能找到假币。这也解释了农民看到他们离去时要携带几个大箱子的原因。

如果不是那块松软泥土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那位水利工程师是怎样从花园里被送到他醒来时的那个树丛中,可能将是一个永远的谜团。从脚印判断,他是被两个人抬过去的。一个人的脚非常小,另一人的脚却很大。总的来说,也许是那位讲究的英国人还没有像其同伙那样丧尽天良,或是胆小不敢杀人,于是他帮助那位女士将丧失知觉的水利工程师抬离这个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