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5页)

罗德尼打断了她的话。“琼,我亲爱的,光说些你自己也不相信的话来安慰自己,是没好处的。埃夫丽尔是真的对卡吉尔一片痴心。”

“那他可就真可耻了,绝对可耻……”

“对,没错,大家都会这么说。不过,试想,假使换了你是那个可怜鬼,太太长期卧病在床,而埃夫丽尔却以一颗年轻、慷慨的心,对你付出热情和美貌,还有她满心的渴望和她带来的新鲜感……”

“他比埃夫丽尔大二十岁呢!”

“我知道,我知道。要是他年轻个十岁的话,这诱惑大概就不会这么大了。”

“他实在是个很糟糕的男人——糟透了。”

罗德尼叹息。

“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很优秀又很仁慈的男人,很敬业、乐业,在工作上有卓越成就,也是个以温柔善良对待病妻始终不渝的男人。”

“你这会儿又想把他变成个圣人了。”

“这是哪儿的话?更何况大多数圣人,琼,都有股热情,很少是无情的。卡吉尔虽不是圣人,但他是很有人性的,有人性到陷入爱河、为情所苦。或许更有人性到会毁掉自己的人生,毁弃自己的毕生成就。这就要看了。”

“要看什么?”

罗德尼缓缓地说:“要看我们的女儿怎么做。要看她有多坚强,头脑有多清楚了。”

琼急切地说:“我们得把她送走,送她去邮轮旅游怎么样?去北欧各国的首都——要不去希腊列岛?诸如此类的旅游。”

罗德尼微笑了。

“你是想用那套当年用在你老同学布兰奇身上的方法吗?要记得,当年这个方法在她身上并不怎么管用的。”

“你是说,埃夫丽尔会从某个外国港口下船跑掉吗?”

“我认为埃夫丽尔会一开始就拒绝上路。”

“胡说,我们会坚持要她去的。”

“亲爱的琼,好好设想一下现实状况吧。你无法强迫一个成年女子的。你既不能把埃夫丽尔锁在她卧房里,也不能强迫她离开克雷敏斯特。事实上,我也不愿意这样做。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埃夫丽尔是只肯受她所尊重的事影响的。”

“你指的是什么?”

“现实。真相。”

“你为什么不去找卡吉尔,用这丑闻去威胁他?”

罗德尼又叹气了。

“恐怕……我深深觉得……琼,这样会弄巧成拙。”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怕卡吉尔会豁出去,和埃夫丽尔一起远走高飞。”

“这一来,他的事业不就完蛋了吗?”

“那还用说。我并不认为这后果是出于他有违职业操守,而是他如果这么做的话,人家就不会再因为他的情况特殊而谅解他了。”

“那当然,要是他晓得……”

罗德尼不耐烦地说:“他现在是不怎么理智的,琼,难道你对爱情一点也不懂吗?”

这问题问得多可笑啊!她悻悻地说:“谢天谢地,那种爱情我不懂……”

就在这时,罗德尼让她颇吃一惊。他对她露出微笑,然后轻轻说了一句“可怜的小琼”,接着亲她一下,就默默走开了。

他很好,琼心想,晓得她对这整件气人的事有多不开心。

是的,那段时期的确让人很焦虑。埃夫丽尔沉默不语,不跟人说话。有时连琼跟她说话,她也不回答。

我尽了全力,琼心想。但是面对一个什么都不听的女儿,你能怎么办呢?

埃夫丽尔总是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保持客气,她会说:“说真的,母亲,我们非得这样下去吗?老是讲讲讲。我的确体谅你的立场,但难道你就不能接受纯然的真相吗?我的意思是,无论你说什么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情况就这样持续下去,直到九月的一个下午,埃夫丽尔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一点,她来对他们两人说:“我想我最好告诉你们,鲁珀特和我觉得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要一起远走高飞。我希望他太太肯跟他离婚。不过要是她不肯的话,也没什么差别。”

琼已经开始气急败坏反对起来,但罗德尼阻止了她。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琼,让我来处理。埃夫丽尔,我得跟你谈谈。到我书房来。”

埃夫丽尔露出一丝微笑说:“父亲,你还真像个校长,可不是?”

琼发作了:“我是埃夫丽尔的母亲,我坚持……”

“拜托,琼,我想单独跟埃夫丽尔谈。你不介意让我们单独相处一下吧?”

他的口吻很果断,她正转身要走出房间时,反倒是埃夫丽尔低沉清晰的声音叫住了她。

“别走,母亲。我不希望你走开。父亲跟我说的任何话,我宁愿他当着你的面说。”

嗯,起码这点显示,琼心想,母亲还是有些重要性的。

埃夫丽尔和她父亲对望的方式多怪啊!那是种很提防地打量着对方、很不友善的态度,宛如舞台上两个敌对的角色。

然后罗德尼微微一笑说:“我明白了。原来是胆怯!”

埃夫丽尔的回答很冷静,声音中带点惊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父亲。”

罗德尼突然答非所问地说:“可惜你不是男孩子,埃夫丽尔。有时你出奇的像你叔公呢!他的眼神很奇妙,有办法用来掩饰己方的弱点,或者用来激发对方的弱点。”

埃夫丽尔马上说:“我这方没有任何弱点。”

罗德尼故意说:“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是有弱点的。”

琼提高嗓门叫了起来:“埃夫丽尔,你当然不可以做出这么坏或这么傻的事。你父亲和我都不会容许的。”

听到这话,埃夫丽尔微微一笑,却不看着母亲,反而看着父亲,好像她母亲这话是针对父亲而说似的。

罗德尼说:“拜托,琼,让我来处理。”

“我认为,”埃夫丽尔说,“母亲绝对有权说她想说的话。”

“谢谢你,埃夫丽尔。”琼说,“我当然会这么做。我亲爱的孩子,你要明白,你的打算是不可能的。你年轻、浪漫,所有的事情都看得不真切。你现在冲动之下做出的事,过后就会后悔莫及。再想想你这样做会让你父亲和我有多伤心。你难道没想过这点吗?我肯定你不会希望我们痛苦的——我们一向都这么爱你。”

埃夫丽尔很耐心听着,却没有答话,视线不曾离开她父亲的脸。

等到琼说完了,埃夫丽尔仍然看着罗德尼,唇边浮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嗯,父亲,”她说,“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