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2 因为这是我的血脉 19 我毕业了;还有另一个提议

五月初的时候,纳蒂正在为期末考试而复习功课,我以前的同学们正忙着穿上毕业服,而我参加了纽约州的GED考试。这场考试由坐落在西五十二街的纽约市教育局主办,念旧的我穿上了旧的圣三一校服。在一个没有窗子的考场里,我偷偷观察了其他考生的脸庞。他们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愚蠢不堪或者饱受折磨,甚至还很年轻。所以我不禁想知道,他们生活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才使他们来到了这间房间?他们犯了什么错,遇见了不应该遇见的人,还是在错误的时间,被错误的父母带到人世间?也许我是消极的。也许在一间没有窗户、只有着旧空调的教室结束高中生涯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这些人从他们的歧路上重回正轨,并且走出了一条路。

吉卜林先生聘请了一名家庭教师,尽管我学习得马马虎虎,但是测试很简单。如果通过了测试,我就不用再花上三到四周时间苦读。如果一切顺利,对我来说,就意味着高中的结束。有点虎头蛇尾,不是吗?而且,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经历过很多次剧情的高潮部分,肯定比剧情中冲突和铺垫的部分还要多。这样的结尾我还能接受,至少结局中没有人被枪击。(如果你想知道的话,GED有一项关于文学术语的章节。)

家里来了一封新来的电子邮件。当我看见国家域名是墨西哥时,感到很惭愧。我至少对西奥的受伤负有部分责任,却没好意思打电话或写信给马克斯一家。一个品格优良的人无论如何都应该发送一些问候的话语。

亲爱的安雅:

你好。我希望你还没有忘记你最好的朋友西奥。我写信给你,是因为你不写信给我。为什么你一直不给我写信?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好朋友西奥想你了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关心他吗?

我想,你会想知道我现在情况如何,但或许你羞于启齿。好吧,你应该感到非常内疚,安雅,因为我一直病得很厉害。我差点死了。直到上周,我才被允许回到果园。我现在好多了。你可以想象我的姐姐和哥哥,还有我的祖母们是多么不安。

我们在这里得知索菲娅表姐策划了对我们的攻击。她一直是个奇怪的女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从来不是我们家族中的宠儿。我很愿意为你详细介绍这些原因。(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邀请。)但是我今天给你写信,是因为祖母们觉得她们对你遭受的袭击负有责任。她们认为自己不够爱索菲娅。(她们确实认为世界上所有问题都可以归咎于缺乏爱。)为了弥补,她们让我给你卡萨·马克斯热巧克力的食谱。我为你翻译了它,但不是直译。我在会让你发笑的地方做了些润色(见附件)。祖母希望我提醒你,这是个非常古老有效的食谱,非常有益于身心。“西奥,拜托你,”她恳求道,“确保她明白不要让食谱落入坏人手中。”

安雅,当我们在一起时,我知道自己对于承担农场和工厂的责任颇多微词。我是多么渴望自由。但很奇怪,在生病的那几个月里,我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回到工厂和农场里去。所以,我差一点就死了也许是件好事。(这就是我。开个玩笑,我打赌,我还是你认识的最有趣的人。)

我希望你有一天会回到恰帕斯州。你现在对可可制作的流程已经熟练,但我仍然有很多可以教你的东西。

吻你,

西奥布罗玛·马克斯

我读了食谱,然后去了厨房。我们没有玫瑰花瓣或者红辣椒,但是星期六市场有,所以我决定乘坐公交车去联合广场采购配料。黛茜今早休息,纳蒂正忙于学业,所以我决定一个人去。玫瑰很容易弄到,但很难弄到辣椒。正准备放弃时,我发现了一个摊位有售。它的牌子上写着:药草、香料、酊剂以及调制品。我拉开条纹的门帘,走了进去。空气中弥漫着香味,木质的架子上摆满了一排排贴着手写标签的玻璃罐。

店主很快找到了一个装着红辣椒的小玻璃罐。“这是你要的吗,女孩?”老板问道,“我有很多好货,买二送一。”店主有一个玻璃眼球,穿着一件天鹅绒斗篷,拿着一根手杖,看起来很像一名巫师。玻璃眼球是材质非常好的那一种,唯一看得出它不是真眼珠的地方就是它不随着我在商店里行走而转动。

在最低的货架上,放着一罐可可豆。我拿起它来,怀念起在明天农场的时光。我把它递给店主:“你怎么能卖这些?我的意思是,居然没被抓。”

“这完全是合法的,我向你保证。”他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理论上,只是一只眼睛)。

“你为政府工作吗?”

我摇摇头:“恰恰相反。”

他疑惑地看着我,但我并不想说自己的人生故事。相反,我告诉他,我是个巧克力爱好者。他似乎信了我的话。

店主用他的手杖指着瓶子标签上的医学用语:“在我们这个腐败的国家,只要用于医学目的,你便可以出售你想要出售的所有可可。”他从我手上夺过这个小玻璃罐,“但是,除非你有处方,否则恐怕我不能向你销售这种特定产品。”

“噢,”我说道,“当然了。”出于好奇,我问他如何才能得到一张处方。

店主耸耸肩:“我想,患有骨质疏松症、贫血或者是抑郁症,因为可可是一种情绪增强剂。小姐,我不是医生。不过我有一个熟人用它来制作护肤霜。”

我站起来,递给他一个装有红辣椒的玻璃瓶:“那么,我想要这个。”

店主点了点头。我向他付钱的时候,他说道:“你是巴兰钦家的女孩,对吗?”

我是偏执的暴徒之女。在回答之前,我特地扫视了一下店里:“是的。”

“好吧,其实我猜到了。我一直在密切关注你的案件。整件事情对你非常不公平,不是吗?”

我告诉他,我尽量不去细想这件事情。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玫瑰的香气一直弥漫着。我看了一下袋子里,发现在红辣椒中间,那个神似巫师的店主悄悄地加了些可可豆。

自从上次撞车事件后,我乘坐公交车时总是会有些紧张不安,但玫瑰的香气让我沉浸在一种平静而——我敢说是——清净的感觉里。我的思维很放松,大脑放空,接着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张图片。首先,我看见了瓜达卢佩圣母,而我认出她的原因是她周围有像光环一样的玫瑰,并且她的形象在明天农场已经深入人心。接着,我发现她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一幅墙上的油画,下面写着字:不要害怕任何疾病、烦恼、焦虑或者痛苦。我难道不是你的母亲吗?你难道不在我身影的庇护之下吗?我不就是生命之源吗?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这堵墙是一家小商店的后墙,巴兰钦巧克力被堆放在墙边深红色的木架子上。巧克力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放在店里,放在橱窗前。商店里的海报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