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糟糕的派对和新邻居(第4/6页)

这幅画和走廊上挂着的其他作品都不一样,它没有任何的图案,这就是我被它吸引的原因。其他的画上面都点缀着有点滑稽的《圣经》插图,只有这幅画绣的全都是文字。乌尔夫告诉我,这是他妻子去世之前最后在做的东西。这上面有几句话不见了,它们被烧成了灰。我给你翻译一下:

“‘因我是在与属血气的争战,乃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这尘世中的邪恶力量争战。’译者注:本处文字引自《新约·以弗所书》第6章第12节,但与原文略有出入。”

“下面还绣着文字的出处——你可以在《以弗所书》的第6章第12节找到这段话。小的时候,我每天都会读《圣经》。我的父母都是当地教会的杰出人物,尤其是我母亲。我经常参加周日的宗教研究班,那里有我最喜欢上的圣经课。我曾是个虔诚的信徒,挺奇怪吧,现在我只在圣诞节和复活节才到教堂去。确实,我好久不读《圣经》了,当时我甚至想不起来《以弗所书》里面的章节了,我只知道它出自《新约全书》。墙上的绝大多数画作都引自《旧约全书》里的著名场景,这让我很好奇,为什么他妻子在最后的日子里改变了信仰,去选择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段落呢?”

一个问题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为什么这样一幅作品——曾经镶在画框里,挂在隐居者家的墙上——会落在妈妈的手里呢?那可是他妻子去世前的最后一幅画,我无法相信这位隐居者会放弃这么珍贵的东西:

“妈妈,这幅画是你偷出来的吗?”

“当然,但不是从乌尔夫那里偷的,而是有人先偷了他的,我再偷回来。那个人已经觊觎它很久了。不过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你得让我按时间顺序一件件地讲,否则我们就得从5月直接跳到8月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农场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出那本有半个世纪历史的瑞典语《圣经》,那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上面还有他用钢笔写的赠言,那些老式的手写体文字真漂亮。我仔细查看了一下《以弗所书》的第6章第12节,现在我回忆起来了。”

“来,先听一遍她的版本吧!”

“‘因我是在与属血气的争战,乃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这尘世中的邪恶力量争战。’”

“现在,再听一下正确的版本,我会把不一样的部分重读出来。”

“‘因-我们-并非-与属血气的争战,乃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不属-尘世的恶魔争战。’”

“那个女人把这句话改掉了!她绣上了自己的版本,读起来的意思就是,我们在与世俗的力量抗争,那些邪恶的势力并非来自天上,而是在人间,就在我们身边!这说明了什么?她并没有写错,它隐藏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个可怜的女人怎么才能确保这条信息在她死后不被销毁呢?她把它挂在墙上,隐藏在其他织绣作品的中间,只有真正注意到它的人才能获得这个信息。是的,一条信息,不是错误,是真正的线索!”

“我很高兴,想和克里斯一起分享这个发现,于是我跑到外面,招呼他过来。没有回音,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注意到碎石车道上有些红色的斑点,是血迹。血还没有干,是新鲜的,刚刚留下的。我猜克里斯一定受伤了,于是沿着血迹一路寻去。血滴在地窖门口消失了,我抓住把手,把门打开。里面挂着一只宰杀好的猪。它被劈成两半,仿佛一本翻开的书,在钩子上前后摇晃着——就像一个血淋淋的蝴蝶标本。”

“我并没有尖叫。我是在乡下长大的,见过许多宰杀动物的场景。但我依然有些心惊,面色也变得苍白,因为我看到的不仅是动物的尸体,还有隐藏在那后面的含意,它令我不寒而栗。”

“这是一种威胁!”

“我承认,在某种程度上,这只是哈坎在履行我们之间的协议。我们让他耕种我们的土地,他以猪肉作为回报,这都没错,但我希望得到的是一些香肠和培根,而不是一整只猪。是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协议,因为有大量的肉。但是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把猪的尸体送来,就在我刚刚和隐居者谈完话之后?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让我们厘清一下事情发生的脉络,从头到尾。”

“首先,哈坎接到咖啡馆老板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我在和他的女儿聊天。”

“接着,他看见我去田野里拜访隐居者,这会使他联想到米娅。”

“然后他该怎么做?”

“然后,他挑选了一只宰好的猪,或者干脆自己现杀了一只,因为血液还没有凝固,说明猪刚死不久。他带着猪肉来到我们的农场,故意在车道上留下血迹,然后把它挂在地窖里。他不是在履行协议,而是要告诉我们赶紧滚蛋,不要胡乱打听,管好自己的事就得了。”

“我要指出的是,克里斯一直声称,宰猪事件并非发生在我去看望田野隐居者之后,它发生在另外一天,我只是把这两件相互独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了,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错乱。他想让我把这一系列事件的顺序搞乱,因为它们会揭穿真相。”

“哈坎的威胁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它帮助我下定了决心,要去探寻事情的真相。我确信,米娅想告诉我些事情。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甚至无法猜测,我需要和她再见一面,越早越好。我在寻找着机会,不过最后是米娅找到了我。”

在记事本的某一页上,用回形针别着一张谷仓舞会的宣传单,妈妈把它摘下来,递给我。

“这些舞会每个月举办一次,地点就在一座公共谷仓里,它坐落在大路的尽头,相当于当地的市政厅或是镇公所。邀请的对象一般是特定年龄的男人和女人,这些人往往对聚会的精彩与否比较在意。票价很贵,每人一百五十克朗,大约折合为十五英镑。因为我们距离谷仓很近,多少受到一些音乐的影响,所以他们送给我们一些免费的门票作为补偿。克里斯和我决定做一次尝试。经历了失败的烧烤派对之后,我们开始想念大城市的社交活动。在派对上,我没有建立起朋友圈,也没有受到任何后续的邀请,甚至连可以打电话聊天的人都找不到一个。”

“当然,克里斯和我决定参加舞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去瑞典之前,我们已经有几年没有同床过了。”

虽然我尽力避免因为吃惊而张大嘴巴,但僵硬而不自然的表情还是出卖了我内心的不安。虽然,这只是妈妈一贯直白坦率的表现,可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妈妈看着我那张僵硬的扑克脸,很显然,她误解了我的尴尬,她以为这只是对长辈隐私的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