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要贪图舒适,面对重压和困难,要勇敢地接受挑战。(第2/7页)

随后我故意换了一种严厉的语气——平时管教你们时使用的那种语气。“我有机会抗争,孩子们,而且我也打算要抗争。你们要知道的是,眼下这场抗争很容易——了解病症,提前计划,组织策略,做好准备。但是之后会越来越难。几周之后,你们就会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打倒,我会在医院待很长时间,我会看起来……很糟糕。到那时候,我可能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我仍然会坚持战斗下去的。”

我换回温和的语气:“你们也许没有见过我哭,但是我也会哭。我也会害怕,会因为得了癌症而愤怒。你们也许会有同样的感受,这很正常。难过,愤怒,沮丧,恐惧,甚至偶尔否认事实,这都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们不能一直困在这种情绪当中无法自拔。”

我告诉你们说,在我年轻的时候,部队经常连续一周整天整夜地训练。“当队伍里有人累了,我们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但是永远又都会站起来,从不放弃……从不。跟那些年轻的战士一样,我们也可以休息一下,但是如果不站起来继续战斗,我们就很可能会死在那里。”我告诉你们说,战士们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这是他们必须做的。

这也是必须要做的。“我们要团结起来,一起抗争到底。”

谈话继续,我们讨论了一下你们可以做的事情,比如去跟学校辅导员谈谈,游游泳或者参加其他的娱乐活动来释放你们的情绪。我们还谈到,不良的情绪会让你们感觉很脆弱,但有些不健康的行为是无法帮助你们释放这种情绪的。

比如,对癌症的愤怒、恐惧或者悲伤可能会让你们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之前你们从来不会沾染的行为——吸烟,酗酒,对长辈不敬,或者拿朋友出气——突然之间变得可以接受了。

你们肯定还记得,我一谈到情绪问题,就会抓住机会用《星球大战》里尤达大师的声调说话,那次也不例外。“愤怒,恐惧,攻击——这是黑暗的力量。它们在战时会迅速充盈你的全身,然后就像消耗欧比旺的徒弟那样把你消耗殆尽。”

你们都苦涩地笑了笑,因为这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们回答我说:“别说了,爸爸,那都不是真的。”但是我知道你们都很喜欢看《星球大战》。那就是你们的语言,而且我想缓和一下气氛。

尽管如此,我引用这段话的用意还是非常严肃的。“孩子们,”我说,“我知道《星球大战》不是真实的,但是写这个故事的人是理解人类情感的真实的人。故事中尤达大师关于安纳金·天行者的那些话是真理,他的警语也适用于我们所有人。”

然后我又跟你们讲我表弟迈克尔和凯蒂·布莱恩特的故事。你们都知道,迈克尔如今是个医生,在我被确诊之后,他就一直在治疗方面给我提供帮助。在迈克尔7岁的时候,他的父亲遭遇车祸,与一辆卡车式拖车迎面撞上,当场死亡。在那之后,他就没有机会与父亲一起做任何事情了。

那迈克尔是如何宣泄自己的情感的?对,他因此成为了一名医生,他的妹妹则成为了一名律师。

我其实很想把你们保护起来,让你们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但是最后我决定不这么做,因为我觉得你们不需要保护。事实上,我觉得你们比大人的适应能力更强。

生活中不可能没有痛苦,把你们保护起来对日后你们独立生活没有丝毫益处。你们最需要的是引导者,而这也是我和克莉丝汀一直想为你们扮演的角色。

在我被确诊患有癌症之后,我的目标并没有改变,那就是帮助你们思考如何直面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困难,而不是逃避困难。

* * *

我很怀疑,在大萧条时代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我的祖父母会愿意去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挑战,就像麦克阿瑟将军指引我们勇敢面对困难那样。他们根本就没有“舒适的道路”可选。

然而,你们面对的世界和生活与他们的完全不同,也就是说在舒适和困难之间,你们有更多的选择,我们这一代人也是如此。我的祖父母在面对困难时别无选择,这让我意识到,我直面困难的这种选择是一种美德。

1947年,31岁的玛丽·西卡拉努嫁给了我的外祖父,同样是31岁的马修·加罗法罗。尽管外祖母结婚时已经年纪不小了,但是在接下来的15年里,她生下了15个孩子——外加一对双胞胎。马克出生的时候,接生的大夫没有收钱,因为马克正好使家里的孩子凑成了一打。

1981年,外祖母65岁时,她最小的孩子才刚刚高中毕业。就在这一年,外祖母中风了。此后的17年里,她只能半身瘫痪地坐在轮椅上。当时我只有9岁,在接下来的那些年里,我亲眼见证了人们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是如何有尊严地面对困难的。

每周,母亲都会驱车两英里到外祖母家待上几个小时,看看她,帮忙做些家务。我喜欢跟着母亲去帮忙给外祖母做燕麦粥和荷包蛋,或者骑车去卡塞塔熟食店买三明治回来当午餐。

小时候,我是个爱说话的孩子,所以每次去看外祖母,我总是跟她没完没了地瞎聊。我唯一一次听到她提高嗓门是她喊子女下楼来帮她去厕所。这对当时年仅11岁的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如果连去厕所都要依赖别人,那将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啊?

等到了14岁,我要求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忙——不仅仅是洗碗或做饭。我想在外祖母需要去厕所的时候能帮上忙。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外祖母体重至少有160磅,而且她自己根本就无法脱下内衣。对一个14岁的男孩子和他67岁的外祖母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不好意思的事儿了,但是外祖母丝毫没有显得尴尬,我也没有。这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我帮忙做饭,洗衣服,刷碗,吸除灰尘,擦厨房地板,买日用品。等我年龄再大些,可以开车了之后,白天就开车去当地的养老院看她。我们一起给陶瓷上色,一起和她的朋友们玩牌。她喜欢在其他住户面前夸我,而我也喜欢从特别需要我帮助的人那里得到无限的赞赏。

当时我以为自己对外祖母的病情非常了解,但如今再回过头来看,其实我根本一无所知。她吃下的药物足以噎死一匹马,她的脚已经肿得老高。当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那张躺椅对她来说就是监狱。

然而,在我的记忆当中,我从来没有听外祖母抱怨过。

但是我认为高尚的并不是她默默地忍受,而是她将自己的精力完全放在生活上,这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