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潍坊,南依沂山,北濒渤海,东壤青岛、烟台,西接淄博、东营,自古交通便利,商贾云集,经济发达,历史文化源远流长。7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有部落居留于此,夏商时,境内有斟灌、寒、三寿等封国。周初,武王封太公望于齐,都营丘(今昌乐境内)。巍峨的沂山、云门山、降媚山,潺潺的潍河、弥河、白浪河、胶莱河、小青河,绵延的海岸线,一望无际的大滩涂,温柔贤淑的渤海,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打造着潍坊七千年文明。早在战国时期,齐国之晏婴,博学多才,善于辞令;建安七子的徐干,是当时的哲学家、文学家;建安七子的孔融,在郡六年,治郡有方,时人称之为孔北海;北宋的张择端,绝世《清明上河图》;北宋的金石学家赵明诚与夫人李清照久居青州,所著《金石录》名冠一时;还有郑板桥、苏东坡、辛弃疾、臧克家等多少古今文人墨客在这创造、涵养文明,但是这一天发生的土匪行为,让人远远不能把其与文明的潍坊联系起来。

“老王,明天就看你的了。”安丘汇泉大酒店,我心不在焉地敬酒,心里七上八下,满桌珍馐,我无欲可咽。为了稳妥起见,自己也无暇顾及,我委托一个王彩楚的律师作为代理,向奎文区梨园法庭提出了离婚申诉。

“放心,老弟,包在我身上,只要今天能开庭,剩下的看我的。哎,我接个电话。”王彩楚神色诡谲地起身去了在房间里面的洗手间。

“行,我知道。放心,我知道。”王彩楚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净客户来电话。来,喝酒。”

我哪有心情喝酒,委托王彩楚办理此事已经一个月了,“老虎”也肯定收到起诉书了,可奇怪的是她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自从在潍坊医学院学府酒店大打出手,我连家门也不踏了,以前孬好还回家在客厅睡。这越没动静越不是好事,谁知道“老虎”要捣什么鬼?

“来,王律师,我敬你。”我弟弟说。为了稳妥起见,我让我弟弟找了四个朋友帮忙。为此事,弟弟还不满意,我以为找四个都是多余,正常的婚姻起诉,还会搞得那么剑拔弩张。可弟弟说:“你就天真!你还不了解‘老虎’,你这样起诉,她不跟你拼命才怪!多带几个保险,一旦打起来总有个照应。”

天阴沉沉的,本应早出的月亮也姗姗来迟,大大的圆盘带着黑晕在灰色的云彩里慢慢地移动着,给嘈杂的黑夜带来一丝不安。宽宽的汶河边,杂草水丛,青蛙在烦躁地叫着,知了也一直在这无聊的夜晚“啦啦”叫着不肯歇息。

已经十一点了,安丘城北兰州军区干休所,几个黑影如古典侠客匆匆掠过漫漫暗夜,花墙树影,来到一户人家“嘟嘟”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人影随即机警闪进。

“明天的事就这样定了。刚才有人打电话来,说他们在汇泉吃饭。你们一个个明天瞪起眼来,看我眼神。目的是逼他就服,尽量不涉及人身安全。”枣红色木椅上,一个白皙脸戴眼镜的说。

“操他娘!明天弄着他,直接找个地方,把他鸟子先割了,让他在外面乱操找女人。”另一个戴眼镜的,个头高高的瘦瘦的黑黑的佝偻着腰像春天要饭的身上饿扁了的暗无精神的虱子。

“唆啥?干脆一刀剁他条腿,省得他一年在外到处跑。俺姐姐不是早说了,砸断他一条腿,俺姐姐养着他。”墙角一个黑糊糊的汉子,三角眼,恶狠狠地说。

其他七八个,都在沙发上坐着只顾低头吸烟没吱声。

“好了,好了,净些没用的,你去砍啊,真到了时候,你敢砍?不想活了?没个数!”那个戴眼镜的训斥说,“就这样,大家回去早歇着,明天一早干休所门前集合。大家都想着啊,要穿紧身的衣服、运动鞋子,大东,你穿着个凉鞋踢里踏拉的,怎么弄?明天还不知道他那边带了多少人?”戴眼镜的用手理了理乱发,“唉!折腾!”

2005年8月18日,奎文区梨园法庭门前,是卖早点的地方,一个中年妇女正笑容可掬地招呼着自己的油条地摊,旁边一个大缸,盛着她早上刚刚烧好的豆汁,几排桌子整齐地摆在马路边,带着油渍的马扎偎依在桌腿下。她的地摊一边是一家包子铺的外卖,潍坊大包、水煎包、高密炉包,几个大锅正热气朝天地“咕嘟”着,服务员在忙碌地绞肉、拌馅、备皮。“包子喽,潍坊大包!”老板肩搭油光光的毛巾热情地招呼着顾客。“肉火烧喽,肉火烧,刚出炉的肉火烧啊!”那烤肉火烧的用一个长长的铲子不断翻着未熟的,挑出“吱啦啦”烤熟的叫卖着。还有几家卖早点的正忙碌着他们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街上行人行色匆匆,不少人正紧张地低头吃着早点,有的抹着嘴高声喊老板结账。路边的小狗悠闲地吃着食客剩下的赏赐。

“就在这里吃点吧。”我放下背包,找了个“马扎”坐下,看看手机时间,才七点多,离开庭还有近一个小时。“你也招呼他们几个,自己随便吃。”我对弟弟说。

就在此时,一辆面包车“吱”一个急刹车,轮胎冒着黑烟,压在一个悠闲地舔剩包子的小黑狗后腿上,黑狗尖叫着奔向路边草丛。随着车门“刷”窜出六个黑大汉,直奔我来。紧接着一辆白色的捷达军车下来了“老虎”和她两个弟弟。

二土匪冲在最前面,一个箭步奔来,一把拖着我,一边骂一边说:“我操恩娘,你还起诉?有什么事过不来?孩子感冒了,在家打吊针,我们要拉你回家看看。”

“不要和他们动手打。”我一边撕扯着一边告诉弟弟。弟弟带的四个人已经和他们舞拳弄脚掺和在一起。刚才寂静祥和的街道顿时就像日本鬼子进村,鸡飞狗跳,尘土飞扬,油条踢得到处是,横一根竖一根。一个家伙一脚想踢另一个,没想到一脚踹在包子笼上,包子滚了一地,肉馅的、韭菜的、豆腐粉条的撒了满地,豆腐脑白花花地泼在地上,掺和着泥土,白里透着土气。一个家伙倒地,另一个一脚跺上去,对方就势一滚,却一脚剁碎马扎,被另一个顺势拿起一把砸在腿上。

“别弄翻了我的油条,哎呀,我的豆腐脑!”一妇女举着勺子大叫。

“你眼瘸骨(瞎)啊,亩(没)看着我肉火烧啊!”那个正在掏炉的师傅大骂其中卷毛带着耳坠的小地痞。胳膊上刺着一条黑龙,肯定是他们从安丘什么地方找来的打手,这些人什么都干。据说安丘一直有一伙斧头帮,被人雇佣,按身体部位收钱。砍一只胳膊1万元,卸一条大腿4万元。

“走!跟我回去,孩子感冒在家里打吊针,你还闹什么离婚?”二土匪揪着我的长袖衣服,我一拽,“哧啦”衣服袖子破掉。二土匪顺势一拳砸在我眼镜上,我一闪,一拳出手,也不知把他眼镜砸哪去了。趁着二土匪低头找眼镜的时候,我提着包,跑到一个墙角,成掎角之势。不知怎么,手机找不到了,我低头找手机,三土匪一下子上来,把我扑倒在地,我只好与他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