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第2/8页)

我说:“我觉得本案的案情实在太明显了,恐怕你在处理本案时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笑着说:“没有什么要比明显的事实更容易让你上当的了。况且我们或许能够凑巧找到其他的,某些在雷斯垂德看来并没有用处的明显事实。我说,我们将会运用雷斯垂德所根本不具备的能力或难以理解的方法来确认或推翻他此前的看法。你很了解我,我这样说,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吹牛吧。随便举个例子,我很清楚地看见你卧室的窗户是靠右侧的,而我怀疑雷斯垂德先生连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都未必注意到。”

“你怎么会知道这一点的……”

“我亲爱的朋友,我对你非常了解,我清楚你有着军人所独有的整洁习惯。你每天早晨都要刮胡子,在如今这个季节里,你会借着阳光照射来刮。你刮左脸颊时,越向下就越难刮干净,这样等到刮至下巴底下时,那已经很不干净了。这样不难看出,左侧的光线要比右侧暗。我无法想象你这种喜爱整洁的人,在两侧光线对等的情况下,会将胡子刮成这样,因此我推断你的窗户朝右。我拿这件小事作为观察问题与推理的例证。这是我的特长,这很可能会对即将开展的调查有所帮助。因此对于传讯过程中提出的一两个次要问题更值得仔细思考。”

“什么次要问题?”

“看来当时并没有立即逮捕他,而是返回哈瑟利农场之后才予以逮捕的。当巡官通知他被捕时,他表示并不奇怪,说这是他罪有应得。他的这种话自然将陪审团心中仅存的一点怀疑也消除掉了。”

我不禁喊道:“那么说,他自己已经认罪了?!”

“并没那么简单,因为随后就有人提出,他其实是清白的。”

“在出现这么多事件后,才有人有异议,这实在是让人疑心。”

福尔摩斯说:“恰恰相反,那是目前我在黑暗当中所看到的最引人注目的光芒。无论他多天真,也不会愚蠢到连当时情形对他极为不利这一点都不清楚。假如他被捕时表示出惊讶或假装愤慨,我会将它当做很可疑的行为来看待,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表示出惊讶与气愤必然是不自然的,而对于一位富有心计的人而言,这却像是一条妙计。他坦承当时的情形,这说明他如果不是无辜的,那便是一个有着极强自我克制力的坚强的人。而他说出罪有应得这种话,假如你思考一下,就会认为同样是有道理的,因为在父亲去世那天,他没能尽到为人子者应尽的孝道,居然还与他父亲发生了争吵,甚至还像那位作为重要人证的小女孩所说的,还曾举起手几乎要殴打父亲。我看他说出罪有应得的话,是由于其深深的自责与内疚,也证实他其实是一个身心健全的人,而并非罪犯的一种表现。”

我摇头说:“有很多人在拥有远比本案少得多的证据的情况下,就被判处了绞刑。”

“确实有很多人被判绞刑。但很多被绞死的人都是冤枉的。”

“那个年轻人自己是怎样陈述案情的?”

“他的供述对于支持他的人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鼓舞意义,不过其中倒是有几点有启示意义。你可以在报纸当中找到,你自己看吧。”

他从那一堆报纸中抽出一份赫里福德郡当地报纸的其中一页,点指着关于那位不幸的年轻人对本案供述的部分。我安稳地坐在车厢里,开始专心阅读起来。内容如下:

死者的独生子詹姆斯·麦卡锡先生当庭证供如下:

“我曾前往布里斯托尔,并逗留三天,而在上周一(3号)上午返回家中。我到家时,父亲不在,女佣告诉我,他与马车夫约翰·科布驾车赶往罗斯了。我到家后不久,就听到马车驶入院子的声音,我从窗口张望,见他下车之后很快从院子走向外边,我当时并不清楚他要去哪儿。于是我拿起枪朝着博斯科姆比池塘那边走去,准备去池塘另一边的养兔场去查看一下。就像猎场看守人威廉·克劳德在其证词中提到的,我在半路上遇到了他。但是他误认为我在跟踪父亲,那是他弄错了。我根本不清楚父亲就在我前面。当我走到离池塘只有一百码的地方时,我听到了‘库伊’的呼喊,这喊声是我们父子间经常使用的信号。于是我赶紧向前走,看到父亲站在池塘边。他当时看到我似乎非常惊讶,并且很生气地问我来这儿想干什么。我们于是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就开始争吵,并且差点就发生了打斗,因为我父亲的脾气非常粗暴。我发现他的火气越来越大,已经难以控制了,于是我就离开了他,转身想回哈瑟利农场。但是我才走了一百五十码左右,就听到背后发出了一声可怕的惨叫,我赶紧跑回来,发现父亲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头部受了重伤。我把手里的枪扔到一边,将他抱起,但他几乎立即就断了气。我跪在他身旁愣了几分钟,然后跑到特纳先生的看门人那儿去寻求援助,因为他的位置离我最近。当我赶回父亲身边时,我没看到任何人在那儿附近,我根本弄不清楚他是怎么遇害的。他的人缘并不算好,因为他待人冷漠,举止也让人害怕。但是即便如此,据我所知他并没有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对本案就只了解这么多。”

验尸官:“你父亲弥留之际对你说过什么吗?”

当事人:“他极为含糊地说了几句,但我只勉强听到他似乎提到一个‘拉特’。”

验尸官:“你认为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事人:“我没明白他的意思,我觉得他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

验尸官:“你与你父亲发生的最后一次争吵的起因是什么?”

当事人:“抱歉,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验尸官:“看来我必须坚持要求你予以回答。”

当事人:“我真的不可以告诉你。但我能够对你保证,这与随后发生的惨祸毫无关系。”

验尸官:“有没有关系是要由法庭来裁决的。我不告诉你,你也应该知道,拒绝回答这个很关键的问题的话,假如日后提出诉讼,可能会对你非常不利。”

当事人:“我依然坚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验尸官:“你说‘库伊’的呼喊是你们父子间经常使用的信号?”

当事人:“对。”

验尸官:“那么既然他还没看到你,甚至还不清楚你已经从布里斯托尔返回就喊出了这个信号,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事人(显得非常慌乱):“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一位陪审员:“当你听到惨叫声,并且看到你父亲受重伤倒地时,你难道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或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