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格街谋杀案(第3/10页)

Perdidit antiquum litera prima sonum.[5]

我告诉过你这句诗说的是猎户星座,它以前被拼作是Urion,而且从某些与此解释有关的言论的尖刻性来看,我意识到你是不会忘掉这事的。很显然,你准会把猎户星座和尚蒂耶这两者联系起来。我从漫过你嘴唇的微笑中就发现你确实将它们结合了。你想到了那可怜的修鞋匠成了牺牲品。到那时为止,你一直伛偻着身子行走着;但是现在我看到你挺直了身体。因此,我确信你当时是在回想尚蒂耶瘦小的身材。就在这个时候,我打断了你的沉思,告诉你,事实上,他确实是个小个子家伙——即那个尚蒂耶——他更合适去杂耍剧院。”

这以后不久,我们翻阅一本夜版的《法庭公报》,下面的一段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离奇的凶杀——今天凌晨三点钟左右,圣罗克区的居民被一阵持续的凄厉惨叫从睡梦中惊醒,这叫声显然是从摩格街的一幢房子的四楼传出的,据说那里只住着姓莱斯巴拉叶的夫人和她的女儿卡米耶·莱斯巴拉叶小姐。过了一会儿,由于正常途径进入房间的尝试未果,人们用铁撬棍砸开了大门,在两位警察的陪同下,八九个邻居走进屋子。这时,叫声停住了;但是,当这群人冲上一楼楼梯时,他们听到了两三声刺耳的、愤怒的争执声,这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当人们到达第二层时,这些声音也消失了,一切又变得悄然无声了。人群分散开来,从一个屋子搜寻到另一个屋子。当他们抵达四楼的一个靠后的大套间时,(大家发现大门是反锁着的,钥匙在里面,就奋力推开了它,)里面呈现的景象使在场的每一个人又惊又怕。

“屋子异常凌乱——家具破碎了,散得到处都是。那里只有一个床架;床垫已经被人从床架上移开了,并被扔在地板中央。椅子上放着一把剃刀,那上面血迹斑斑。壁炉上有两三绺又长又密的灰色头发,它们也沾着血,似乎是被连根拔起的。人们在地板上发现了四个拿破仑金币[6],一个黄玉耳环,三个大银勺,三个小一些的铜匙,以及两个包,里面大约装有四千法郎的金币。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柜子的抽屉都开着,显然是遭受了抢劫,尽管许多东西还留在里面。人们还发现在床垫下(不是在床架下)有一个小小的铁质保险箱。箱子被打开了,钥匙依然在门上面。除了一些旧的信件,以及其他不太重要的文件,别无他物。

“人们没有发现莱斯巴拉叶夫人的踪影;但是在壁炉里有着数量非同寻常的烟灰,于是大家开始搜寻烟囱内部,然后(说出来太可怕了!)发现了莱斯巴拉叶小姐的尸体,她被人们头朝下地拖了出来;尸体是被人用大力推进这狭窄孔隙的,而且被往上推了相当高的一截距离。尸体尚存一丝暖气。经过检查,人们发现皮肤上有多处擦伤,这无疑是因为向上推的猛力,以及后来尸体从烟囱里拉出来时刮擦所致。她脸上有许多严重的抓痕,而且在脖子处有乌黑的瘀伤和深深的指甲凹痕,仿佛死者是被掐死的。

“人们对房间每一部位进行了彻底的检查,没再获得进一步的发现,大家就走进了这幢房子后面的一个铺砌过的小院子,并在那里发现了老夫人的尸体,她的脖子整个被砍了,所以在努力将她抬起时,头掉了下来。她的身体和头部一样,毁坏得非常厉害——前者几乎不成人形了。

“我们相信,至今,对这一可怕的神秘事件,人们还没有任何线索可寻。”

次日的报纸附加了这样一些细节:

“摩格街惨案——许多和这个异常与恐怖事件有关的个人都受到了调查,”(“事件”一词在法国不像在我们这里那样有轻浮之意)“可是案情没有任何突破。以下,是我们获得的所有重要证词。

“波利娜·迪布尔,洗衣女工,她证实自己与两位死者认识了三年,在此期间一直为她们清洗衣服。老夫人和她女儿的关系看来不错——彼此很亲切。她们给工钱很公道。关于她们的谋生方式或手段,她也说不出什么,不过她相信莱斯巴拉叶夫人是靠给人算命维生的,据说很有些积蓄。在夫人喊她去拿衣服或是她送衣服时,她从没在那里遇到任何旁人。她能肯定她们没有雇用人。这栋房子除了四楼,其他楼层都没摆家具。

“皮埃尔·莫罗,烟草商,他透露说自己常常卖给莱斯巴拉叶夫人少量的烟丝和鼻烟,这已经差不多有四年时间了。他就是在附近出生的,也一直住在那里。尸体被发现时,死者和她的女儿已经在这房子里住了六年多。此房过去住的是一个珠宝商,他将上面的房间转租给三教九流。房子是莱斯巴拉叶夫人的财产,她对房客滥用房屋感到很不满,于是自己搬进了这些房间,拒绝出租任何部分。那老夫人很孩子气。证人曾在六年中见过她女儿五六次。她们两人过着极其隐蔽的生活——据说有些钱。他曾听邻居说莱斯巴拉叶夫人会算命——他不相信这个。除了老夫人和她的女儿之外,一个行李搬运工露了一两次面,还有一个医生出现了八九次,他就再没见其他人进过那家的门。

“其他许多人,均是邻居,都证实了相同的情况。他们都说没见有谁常去那里。大家也不知道莱斯巴拉叶夫人和她的女儿是否有任何健在的亲朋。她们前面的百叶窗很少被打开过,后窗的也一直关闭着,除了四楼那个大套间。那房子很不错——不是太旧。

“伊西多尔·米塞,警官,他陈述说自己大约是凌晨三点被召到现场的,并发现有二三十个人站在门口,想努力走进去。最后,门终于被用力打开了,人们用的是一把刺刀——不是铁撬棍。用它开门没什么难度,因为门是双层或是折叠的,底下和顶上没有上插销。尖叫一直继续着,直到门被奋力打开后——声音是顿时停止的,它们听上去似乎是某个人(或是不止一人)在极其痛苦地喊叫——声音很响,拖得很长,不是那种短促的类型。证人带大家上了楼。上了第一个楼梯平台时,大家听到两个声音在大声与愤怒地争吵着——其中一个声音是嘶哑的,另一个是更尖厉的——非常奇怪的声音。他可以辨认出前者说的一些词,那是一个法国男人的声音。他能肯定这不是女性的音质。他听出了 ‘该死’和‘见鬼’两个词。那个尖厉的声音听上去是一个外国人发出的,但他不能肯定这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也听不出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相信是西班牙语。证人所描述的房间和尸体的情况与我们昨天报道的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