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垂死病人问题(第2/5页)

“绝对不可能!我的包里根本就没有氰化物。”

蓝思警长环视这间卧室——褪色的、有水渍的墙纸,家人的肖像,窗台上奋力生长的常春藤末梢。然后他的视线聚焦在床头柜上那个半满的玻璃杯:“这就是她最后喝的水吗?”

我点点头:“必须检查一下,不过我不认为里头有毒。”

“为什么?”

“没有味道。出事后我马上就闻过了。”我一边说,一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瓶——那是我用来提取尿样的容器——然后将水杯里的液体倒进去。出于直觉,我还取了一点盛放假牙的水样。

“我们得进行尸检。”警长简直是怀着歉意对我说。

“必须的。”

我们回到楼下的客厅,弗雷达·安和奈特正候在那儿。“你们有什么发现吗?”她问。

“没有,”我回答,“你觉得我们应该发现些什么呢?”

奈特·帕克好像一直盯着天花板在看,大概是在研究某个角落里晃晃悠悠的蜘蛛网。最后他说:“这个老女人也过够好日子了。是时候见上帝了。”

他妻子忽然面向他,露出欲哭的表情,“我猜你肯定乐坏了,奈特!你巴不得她早一点死掉。”

“喂,弗雷达——”

“我没瞎说,你敢说不是吗!”

他站了起来,“也许我该去果园看看了。”

蓝思警长清清嗓子:“我们要带你们的舅妈到圣徒纪念医院做尸检,帕克太太。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殡仪人员联系安排善后事宜了。他明天早上可以去医院取回遗体。”

“谢谢,警长。”

他陪我回到车上。我钻进车门时,他问道:“你怎么看,医生?”

“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干的,也有可能是共犯,”我说出了我的想法,“但我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办到的。”

第二天早上,地方医学会的沃尔夫医生登门拜访。玛丽认识他,连忙请他进屋,“沃尔夫医生来了。”

我放下正在阅读的医学期刊,起身迎接他。“稀客,稀客,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医生?”

马丁-沃尔夫个头挺高,今年六十多岁,蓄着一头波浪般的银白色长发。如果你没有凌驾于他之上的资历和经验,还是别直呼其名的好。“我是为贝蒂·威利斯的惨死一事而来。”他说。

“我一直在等验尸结果。”我告诉他。

“结果就在我这里,”说着他将官方的文件递过来,“死因是心脏、呼吸系统和大脑的突然麻痹,由服用的氢氰酸所致。典型的毒杀。”

“和我担心的差不多,”我说,“但是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守在她身边。洋地黄药剂是我从自己的包里取出来的,水杯里的水也没有异常味道。”

“那杯水没有问题,”他肯定了我的判断,“已经做了测试。请你告诉我,霍桑医生,你给患者服用的洋地黄药剂是哪一种?”

“地高辛。去年刚刚上市的。”

沃尔夫紧紧抿着嘴唇:“我对地高辛太熟悉了。你应该知道,这种药的应用领域非常窄。医用剂量是毒性剂量的百分之六十。用它来治疗如此高龄的患者是个危险的选择。”

他的话令我有些不爽,但我没有表现出来。我说:“我想提醒您,沃尔夫医生,威利斯太太死于氰化物中毒,不是洋地黄过量。”

“说得好,”他承认,“要是你说的是真话,那我还能想到两种可能的解释。要么是你给威利斯太太服药时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你可怜那个女人,决定给她个了断。”

“安乐死。”

“没错,是有这么个说法。”沃尔夫医生认同道。

“我向您保证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对她的治疗没有问题。”

“那还有第三种解释吗,霍桑医生?”

“我会找到的。”

“好极了,”他站起来,越过桌面俯身看着我,“还有一周就是医学会的例行月会,这起事故必然会被作为议题提出,我相信到时候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目送他离开,心里的愤怒正在逐渐累积。玛丽进来的时候,发现我正紧握着两截刚刚被我折断的铅笔。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她问道。

“我觉得你应该去干春野市的那份工作,”我告诉她,“还有一周,我大概就要丢掉饭碗了。”

“啊?”

“很显然,下周医学会打算深入调查贝蒂·威利斯的死亡。沃尔夫认为这起事故是因为我的疏忽或者对死者的怜悯导致的。”

“他疯了,山姆!”

我的情绪极为不安,因此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她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他是不是故意针对你?”

“不知道。我们虽然谈不上是朋友,但我也不觉得得罪过他。”

“有没有可能是威利斯太太的外甥女或者她丈夫干的?”

“我想不出来,”我努力地思考,“肯定是他们,他们用了某种我还不知道的手法。”

玛丽从放档案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档案夹,仔细地读了起来。

“威利斯太太的病史只记录到一年前。更早的病历还有吗?”

“更早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真不知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更早的时候,她是马丁·沃尔夫的病人。”

玛丽挑起眉毛。

“我以前跟她不熟。但是弗雷达·安和奈特搬过来后不久,情况就不同了,他们认为沃尔夫医生并不是特别称职。部分原因在于他是医学会主席,有很多俗事缠身,几乎没时间出诊。她摔坏屁股卧床以后,他们打电话给我,我答应接受这位病人。但这件事对沃尔夫医生算不上有很糟糕的影响。”

“不过这也许可以解释他今天的态度,”她说,“说不定他还在为放弃了自己的病人而耿耿于怀呢。”

一整天我都在回忆和死者相关的事,以及前一天早上发生在农舍的事件细节。我这辈子也算解决过不少奇奇怪怪的案子了,但这次的情况却简单得很,一个女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毒死了。我没办法专心给别的病人看病了,风言风语也在医院流传。

贝蒂·威利斯的遗体被安置在主街的福瑞德金殡仪馆。这间殡仪馆就坐落在镇广场,守灵的第二晚是星期三,当天我拜访了那里,并且参加了周四早晨的葬礼。人们窃窃私语地议论,说遗体入葬前只供奉了两天,而不是通常的三天。他们指责帕克夫妇急着把老人埋了。

我端详着墓地另一头的弗雷达·安和她的丈夫,耳边传来牧师吟诵的悼词,我很难想象这两人里头,有一个是谋害亲人的凶手,而且我也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有必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