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垂死病人问题(第3/5页)

贝蒂舅妈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何况那天早上她的情况正在恶化。如果她的遗嘱里没有什么有时间限制的条件,根本用不着杀人。

想到这里,我在吊唁人群的外围找到了塞斯·罗杰斯。塞斯在本地是个知名律师,北山镇的老住户都很喜欢他,他来参加葬礼的理由不难猜测,我认为他应该是死者的律师。当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我和他搭上了话,简短寒喧后,我便直奔主题。

“是的,我负责处理她的法律事务。”他告诉我,他的眼睛藏在厚厚的线框眼镜背后,大而精明,“不过她并没有给我太多委托,除了偶尔对遗嘱做些修修补补的小动作。”

“她最近一次修改遗嘱是什么时候?”

“哦,那是一年前了——当时她还没摔坏屁股呢。是她本人来办公室签署文件的,我记得很清楚。”

“你们之后就没见过了?”

他对我笑笑:“你的交叉询问就像个律师,山姆。事实上,我上周五才刚刚拜访过她。三天后她就死了。”

“可以问问你的拜访原因吗?不用说得很细,只要——”

“她打算出售部分财产,想听听我的意见。不过这事儿她根本不急。我猜她只是为将来作个打算。”

我们从小圆丘迈步而下,朝他的车走去。那是一辆时髦的绿色凯迪拉克跑车,拥有十六个汽缸和白色的可折叠顶棚。尽管我自己的红色梅塞德斯也让我情有独钟,但不得不承认这辆标价五千美元的巨大艺术品也令我暗暗心动。“你们见面时,她看上去还好吗?”他钻进驾驶座后,我追问道。

“没什么异状,和之前见面都差不多。她牙口好得可以吃硬糖,我们谈话时,她嘴巴里就没停过。”

我想起来了,“这是她的一个毛病。她总是在床头柜摆一包糖。我也没办法抱怨什么。她算个好病人,我说的话她基本上都听。”

塞斯眉头紧锁地看着我,他从车窗探出脑袋问道:“就咱俩私底下说说,山姆,她是被谋杀的吗?”

“我也想知道,塞斯,”我告诉他,“真的。”

那天我开着车路过镇中心,人们的目光和闲言碎语让我很不自在。大家都知道我对贝蒂生前最后一次患病的诊断正在接受调查——就算警察没有动手,医学会也已经采取行动了。回到办公室,玛丽进一步验证了事态的恶化。“三名病人取消了下午和明天早上的预约。”

“他们说了取消的原因吗?”我问她。

“呃,梅森太太不是很舒服——”

“不用遮遮掩掩了,真正的原因我们都心知肚明吧,玛丽?贝蒂·威利斯被毒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她一脸悲戚:“医院里的人都知道验尸结果,流言飞语传播起来是很快的。你打算怎么办呢?”

“动动脑子,”我告诉她,“我的优势在于我清楚自己的无辜。所以一定另有致死原因。”

她在我对面坐下,“我们一步步理一下这件事,山姆。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掉换了你包里的洋地黄?”

“不可能。那些药片的样子你是知道的。每一片上都有制造商的标志。这不是一个药剂师可以在自己的作坊里伪造的东西。就算其中有一片被人下了毒,我也是从满满一瓶里随机拿的,一瓶有一百片药片啊!我检查了剩下的全部药片,都没有问题。没有人可以预料到有毒的药片会在什么时候被哪个倒霉蛋吞下。”

“帕克夫妇有没有机会?案发时,他们应该也在威利斯太太的卧室里吧?”

“奈特是直到案发后才上楼的。我给患者检查时,弗雷达·安站在门口。她唯一靠近病床的一次,是给我递水。”

“你能确定威利斯太太真的死了吗?”

“错不了,玛丽。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也不可能想办法假扮死亡,因为在蓝思警长到达现场之前,我一直在房间里。”

“那就是水的问题了。那杯水有毒。只有这一种办法下毒了。”

“你觉得我会没想过这一点吗?第一,大部分氰化物都不溶于水,而且它们有独特的气味。第二,她喝剩下的半杯水从来没离开我的视线。第三,我取了剩下的水样进行检测,没有任何问题。她放假牙的水也一切正常。”

我的下一个病人到了,他并未取消之前的预约,于是我们中断了对案子的探讨。

晚上我睡得很差,我担心眼下的事态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周五早上,玛丽告诉我又有两位病人取消了预约。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我便驱车前往威利斯的农舍。这是周一的悲剧发生后,我首次重返现场。天气温暖晴朗,这是个美好的早晨。玛丽已经在为国庆节的野餐和其他护士一起进行准备了。国庆节就是下周四,即医学会的例行月会两天以后。我不知道自己到那时有没有心情参加庆典。

到了威利斯农舍,我在供水房找到了奈特·帕克,他正在修理一条给居住单元供水的管道。“很高兴见到你,医生,”他一边说话,一边擦去手上的油污,“谢谢您昨天来参加葬礼。”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弗雷达·安还好吗?”

“哦,有点难受,不过我觉得我们都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老女人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对大家都没好处。不管您干了什么,我都得感谢您。”

“不管我干了什么?你听好了,奈特,她的突然去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你是在暗示什么的话,我告诉你,我没有下毒!”

“不是,不是,我当然没那个意思。我是说不管这次事故的原因是什么,我都很感激。镇上的风言风语我们根本不在意。您是个好医生。她对您的评价一向很高。有一次,她和我们说您比那个叫沃尔夫的老医生可强多啦。”

“我接手治疗以后,他还有没有上门拜访过?”

“去他的,根本没有。反正我从来没见过。”

我走进屋,弗雷达·安正在厨房里清洗一些东西。“有很多活儿要干,”她将额前的黑发往后拨,“我在打扫她的卧室和衣橱,还有窗帘和床上用品要清洗。”

“蓝思警长来找过你了吗?”

“他昨晚又来了一次,问了一大堆问题。他仍然觉得我舅妈是被毒死的。”

“她确实是被毒死的,弗雷达·安。这一点毫无疑问。”

“可你当时就坐在她床头,我无法想象这一切如何发生!”

“我敢肯定,警长正为此全力以赴。和我说说,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负责照料舅妈?你的丈夫偶尔也帮忙吗?”

“您在开玩笑吧?奈特对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想把她扔进养老院,但我心想老人把这块地方留给我们,也是希望我们能够尽到做小辈的责任,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